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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璋辞凤阙(2 / 2)

“我父亲这是升迁了?”

叶容钰看着自己父亲一身官服,这明摆着从县丞升为了县令。

“没我女儿升的快。”

此时的县令可不好当,叶老爹摘下乌纱帽的那一刻,叶容钰看到了他两鬓多出不少白发,她拿老爹打趣的心思也瞬间全无,整个叶家的气氛也就随之消沉下来。

“容钰,为父知道你官至六品,反而替你担心。”

“爹......”

“你没有过硬的家世为倚仗,在长安哪有那么容易立足呢?我听说今上害了病,宫里的公主娘娘带着兵打来打去,可有此事?”

“还不至于打来打去。”

“不说实话!”

“升阳长公主监国时只占着位置不做事,所以郭皇后就带兵把监国符宝夺了来,其实就是这么个事。”

“朝堂纷争,能躲就躲,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承受的了?”

倒不是女孩子受不受得了,而是匍匐在皇权之下的万民不管男的女的可能都受不了。

但叶容钰不再顶嘴,不再解释,为了宽慰父亲,只能说道,“父亲放心吧,我在宫里茍着就是。”

“对了,王大人是不是下了各县筹粮的令?”

“是啊,我奉江需在十日内筹出一万九千石粮或者等价布匹食盐来。”

“一万九千石!”这比叶容钰预计的要多出九千石来。

“是啊,王大人说了驻扎茂州一带的兵,比我奉江全县的人都多。”

“守军五万,究竟是都要奉江来养活还是要打个长久战出来”

奉江四千余户,每户要筹近五石,这比一年的粮税还要多的多。

“可是我的奏疏里只请免峆州两年赋税,若是节度使抽五六成,那朝廷免的两年还抵不过百姓所纳,到今年岁末万一节度使带兵逼粮税,那岂不是奉江上下又要勒紧腰带。”

“不仅如此,峆州如今斗米已至七八十文,咱们奉江就这点田,之前已经往文州送过一次了,现在可能真的筹不出来这么多,只能用布匹食盐等物来相抵。”

叶容钰在心里噼里啪啦把账一算,只觉得两眼一黑。

“这可如何是好?”

叶父闷了口气,硬是舒展不开,“各家各户还是依其户籍上的九等来交粮草钱,若是交不上就去山里采药寻山珍,县衙里有两架马车,可以用来将山里的药材货物拉出去变卖,另外我再向附近各地发一份文书请周边商贾也来我奉江进货。”

“还好老爹你治县开明,对商人从不盘剥为难,但愿他们也能给上三分薄面,不要趁这机会来压山货的价格。”

“但愿如此吧,战况紧急,早上县衙又收到了急报,说是吐蕃南诏大军向东推进了二十里。”

“怎么会这样?”

叶父摇了摇头,这山路崎岖,一线的战报也不能及时抵达各县,他能做的就是去尽全力听指挥,免得误事。

“总之是粮得尽快筹到,免遭战火啊。”

“不仅粮得早点运到,兵也得早日给他们打退,不然我们奉江哪里供得起。”叶容钰接道。

“哪还能管供不供得起,府衙有令,为父一县令,哪能违背命令呢。”

叶容钰听着父亲满嘴苦言,凝眉摇了摇头。眼下这战事哪里是倾尽一方之力就能解决的,于是她回到自己的书案前,铺开一张纸,给钱暄写了一封信去:

西南千里,极路之峻,将军行兵,夷险不易。然天府沃野,可实左藏,东川奇峻,固锁两江,壁立千仞,强捍山南。今魄寻举兵来犯,儿郎战死,妇孺守城。我奉江百姓,万人同心,凭众庶之力,筹粮一万九千石,盼将军率彼神军,妙计镇关,靡服藩王......

从午饭后,天越来越热,哪怕是常年在这生活的人出去转上一圈也会汗流浃背。

在家草草用了个饭后,叶容钰跟随着父亲回到了县衙。

叶容钰的碎发黏在脸颊,到公堂背过自己的老父亲悄悄掀开了一会帽子,那一瞬间,就像是开水壶掀开了盖子,直往外大股大股冒热气。

叶县令的青衫腋下后背全都是湿了干,干了又湿,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叫留在衙门的人全都集中到大堂来,将任务一一安排了下去。

“各位,光贴告示怕是来不及,还得请各位再往各村里通知里长,再叫里长挨家挨户把州上的命令告知到位,从明日起就要开始收粮钱了。”

从第二天起,县衙急征了几辆牛车,奉江县的所有官差都上阵,挨家挨户的去收粮。

一户近五石粮食,差不多是让家家户户倾其所有。奉江县没有什么大的商贾之家可以去盘剥一番,所谓的生意人都是那些没有地,甚至是逃难至此的流民,他们靠挑担子往来几十里挣个辛苦钱,在这样一个地方勉强安家。

连续七天下来,县衙所有人都是白天忙着去征粮,到了夜里开始清点,几位主簿熬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即便如此,忙活了七日,所有筹到的东西也只有一万三千石。

“爹,我去写封信,请王大人再宽限我们一阵吧,哪怕我们以明年后年的布匹粮食为担保,我回长安去钱庄里借钱,亦或是拿这些布匹食盐药材去山南道换一些粮来。”

“爹也知道山南道的粮或许便宜上许多,但不论是去长安还是去山南道,带着东西一来一回,就算是日夜兼程也要十几日,前线战事等不起呀。”

“那我们先将这些东西按着王大人要求送到西山溪去?剩下的再想办法筹,总归这么多东西,东川兵马也不至于一天就能消耗光。”

“不可不可,王大人从不为难下县,如今发出这样的命令肯定是战事等不及了。”

“爹。”

叶容钰从父亲的言语和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