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郡主就坐在中堂的罗汉榻上,她白皙圆润,天生贵气。叶容钰提着袍迈过门槛,正准备行礼时,却被她叫住了。
“别客气,快请坐吧。”洛川郡主的声音很细很甜,像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但却是天生如此并非做作。
叶容钰一看,原来茶水已经沏好,就放在榻桌上。
但她初次到访,并不敢与郡主同坐主位,只是把手上拿的一只长条木盒躬身献上。
“这是翰林画院新作的一幅牡丹图,上面还有谢相公的亲笔题字,请郡主笑纳。”等郡主接下后,叶容钰落座在侧边的圈椅上。
“容钰,你大可不必这么拘谨。”薛言子笑道。
叶容钰听着话真是在心里谢谢他八百回了,他这样在自己媳妇面前显示和自己关系好,真能把人原地吓死。她赶紧找补了一句,“是,容钰对郡主、郡马的举荐也十分感激,大恩不言谢,若是他日有需要,还请你们尽管开口。”
没想到他们夫妇二人听完这话,对视一眼后哈哈大笑起来,洛川郡主因薛言子的缘故并没拿叶容钰当外人,只是她一再拘谨,身上散发着少年老成的气息,这着实让这对喜欢逗乐取闹的年轻夫妇忍俊不禁。
“容钰,你字那么好,为什么不直接自己写一幅字送给我呢?”
“我的字还欠功夫,实在是拿不出手。”
“谦虚啥子嘛。”薛言子接话道。
“罢了。”洛川郡主使了个眼色,薛言子立刻散了堂内的下人,而后自己扒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后将门关上。
“容钰,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事想同你讲。”
“什么事?”
“前段时间,我托人去南诏采买黑酸枝木料,那边的商人透露了个信,他们整个国家的的兵力正在往金齿调遣。”
“金齿?那地方不是紧挨着我大唐和吐蕃?”
“没错,想必事关重大,我想你可以告知皇后殿下。”
“我现在就回去禀报殿下。”
叶容钰不禁有些担忧,原本想着就算布德带兵打来,无非是鄯州一带,由陇右河西出兵即可。但如果南诏也在调兵,搞不好......
郡主正站起身,想让叶容钰且先等等,叶容钰倒是先转身回来,“能不能容我多一句嘴?”
洛川郡主点了点头,“容钰你说就行了。”
“东川节度使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东川节度使领兵四万,守梓州、峆州等地,叶容钰依稀记得父亲提起过,近些年,节度使与州府争相夺取征收租调的权力,也就是说节度使已经渐渐不满足于管兵,还想慢慢插手财政。
薛言子拖着唱诗一般回答道,“一派祥和之气。”而后又来了一句,“反正我娘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了,至于我家老头嘛,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可要说领兵攻打剑南平原一带,我倒是觉得有可能,要是打到东川,崇山峻岭不好打,打下来也没什么用,应该不至于吧。”
“我又不懂兵法。”薛言子如是说道,“我就懂离是非地越远越好。”
“那我也给家里去一封信。”
“那你可得找个别的借口,比如我,我给家里说的是夫人已经有身孕了,我请母亲过来帮忙操持一些事。”
叶容钰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郡主的手总是放在腹部。
“臣,贺喜郡主、郡马。”
郡主笑了笑,“才三个月,不方便声张,太医号脉,说是个女儿。”
“是啊,女儿好。”瞧薛言子这幅模样是发自内心的得意。
郡主拍了拍薛言子的肩膀,薛言子会意后叫道,“容钰你先等等。”他一边说着一边绕到后堂,从柜中取出一只黄檀木盒。
“这是?”
“这可是曲女城得来的佛骨,我们夫妇二人想进献给皇后殿下,这东西神圣金贵,交给旁人带去我们哪能放心,可是在宫里不得皇后召见又入不得承香殿。”
叶容钰点了点头,恐怕是郡主早有了接近皇后之意。叶容钰接过薛言子手上的盒子,看着盒子不大,还怪沉的。
“这佛骨如何得来呢?”
“戒日王死后,整个天竺小国割据,战乱不断,这佛骨被商人窃取,几经辗转到了南诏,我们家郡主听说后命人高价买回。”
叶容钰看了看盒子,就是觉得手上的份量又重了几分。
“放心吧,验过货的。”
既然是真的,那这东西比自己命还贵了。叶容钰捧着盒子只觉得胆战心惊,生怕一会因左脚先迈出门槛折辱了佛陀,若是惹恼神物,怕不是要折自己阳寿。
“别急走,还有这个。”
“还有?”
“这就不是什么佛骨了。”只见薛言子从郡主手上接过一只小小的漆盒,“这是我们家郡主的一点心意,你就别客气了。”
薛言子看叶容钰抱着佛骨丝毫不敢松懈,于是一路送她上了马车。
叶容钰回宫前,急急忙忙去驿馆寄了封信,因为紧抱着佛骨,叶容钰只能让驿丞代笔。信上告诉父亲,自己受了赏赐已经在长安有了一处宅院,请他们有空来长安小住,如果没有空,那就让姨娘把绣绣和阿仁都带过来。
等乘车至银台门,叶容钰脚下一步也不敢停的去见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