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起初出行时,她都藏在车厢内,不知此行的去向,遂转头盯着谢书安的脸,问道:“谢总管,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谢书安已然卸下了平日在宫中的那副温润面容,面无表情地盯着前行的路,乌发束成的高马尾在肩上挂了一撮,长睫垂下淡淡的阴翳,罩在他墨色的凤眼上,衬得他整个人清疏冷硬。
他淡淡地回道:“往西,去凉篱州。”
“凉篱洲?”
凉篱州位于西部,太祖征战时期,曾被当作乱葬岗。
虽战后对该地的尸骸进行了一番清洗,也请了道人进行净化,但后人依旧觉得此地为不祥之地,避而远之。
久而久之,就只剩下一些不便迁徙的老人和穷人居住在当地,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你去哪做什么?”朱绍继续问道。
“祭祖。”谢书安淡淡地答道。
朱绍看了他一眼,“令尊令堂葬在凉篱州了吗?”
“嗯。”
朱绍虽和谢书安一起相处了有一段时日,但她从未听过谢书安说起自己的事情。
反而是因为两人要调查,朱绍一直同他说宫中的事。
最初的阴戾凶狠,平日的正经严肃,偶尔的刻薄,现在的冷淡清忧,她见识了不少。
现在想来,朱绍心中隐隐有一股奇妙的感觉,像是冲动,像是好奇。
“你、”
朱绍正欲开口向他搭话,忽然林中齐齐向他们射来三支长箭。
“敌袭?!”
朱绍瞬间直起身子,转头看向长箭飞来的方向,左手搭上腰间佩剑。
还未等朱绍动身,谢书安长剑出鞘,振臂挥出,转眼间便将那三支长箭打落在地。
“你在这呆着不要动。”
谢书安嘱咐完,林中又先后射来数支长箭。
长箭飞速地划破空气,在空中震出嗡嗡的声响,箭矢的前端挂着一个囊袋,在突破空气的同时燃起火光。
谢书安从车板上一跃而起,将长剑打横,精准地挡在剑身上。
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日照的阳光,一片隐影笼罩在了朱绍的半张脸上。
朱绍恍惚想起,她好像还没见过谢书安认真动手的样子。
之前在浴池中他戒备着没有动手,在中洲与张嘉年对决那次她也并未同行,后来方容德和何露那些事也未让他出手。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认真起来的模样,明明动起来宛如龙虎般奔放猛烈,但其气质却透出了一股深虑洞察的沉稳内敛。
就在朱绍看得恍神时,谢书安的长剑将抵住长箭,忽而,空中抛来了一个黑色的瓶子。
瓶子在两人的上空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圆孤,弧面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亮光。
而后,在经过了最高点后向朱绍的方向落去。
朱绍回过神,飞快看了眼谢书安,料想他怕是来不及挡下这不知是何物的瓶子,遂握紧手上佩剑欲将其挡下。
怎知,谢书安双臂用力将佩剑甩出,愣是将长箭往来时的方向震回,身体借着冲击反向回旋,右脚脚跟将将接住了瓶子。接着,左手撑住车板,大腿一用力,猛地将瓶子踢回了林中。
砰的一声,瓶子在林中炸开,瞬间一阵烟雾从瓶子落下的地方冲散开来,将两人前面的路给笼上了一阵白烟。
“呼——”
忽然,一声放浪的吹哨声响起,白烟中出现了一道黑影,“不赖嘛,谢书安。”
谢书安双脚落回车板上,伸手接住了方才被他抛出去的佩剑,收剑入鞘,对着那道黑影沉沉说道,“张、冲。”
“哟。”那道黑影不紧不慢地从白烟中走了出来,现出了原型。
来人是一名男子,古铜色的肌肤遍布全身,在这大冷的天竟将上衣的衣领大敞着,露出了结实厚大的胸肌。面上鼻梁高挺,浓眉大眼,嘴角挂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意,脸上尽显玩乐的意味。
见到谢书安板着张脸,他嘿嘿地挠了挠头发,说道:“别那么凶嘛,我这不试试你身手,怕你在宫中跟那些文人权势打交道久了,手脚生锈,给你找回点感觉。”
一旁的朱绍见谢书安已收剑归鞘,原本紧张的心渐渐舒展开。
从他们两人的对话看,面前的这人大抵是与谢书安相识的。
只是为什么要攻击他们呢?挑战身手也是宫外人交友的方式之一吗?
想到这,朱绍看向张冲。
只见此时张冲对着站在马车上的谢书安单膝跪地,低头行礼道:“将军,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