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年本是应召进宫来参加议会,没料到中途竟被何嬷嬷给带走了。他心中虽有一点数,但在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心跳依旧是漏了几拍。
“回娘娘,”他吞了吞口水,定下心来回道:“已经准备好了,届时会尽数交于娘娘的私库中。”
“确实尽数?”杨淑的声音似鬼神般缠绕在张嘉年的周身,此时的他已然是汗流浃背。
杨淑此人最喜欢试探,无论她知晓与否,皆是如此。她可以假想出一个捏造的结论,接着不断地逼迫对方往她那个虚假的结论中靠近,最后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跌入她的陷阱中,将那虚假的真相变成了真相。
她是最擅长的这样试探的。
张嘉年明白这一点,但即便他不知道杨淑现在是否在试探他,他也知道他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不能被杨淑觉得他背叛了她。
依照杨淑的性子,只要他表现出一丁点的不忠,都会被她立刻赶尽杀绝。
张嘉年强迫自己最大限度地睁开他那有些发颤的眼睛,回她以坚定的眼神,道;“回娘娘,臣绝无欺瞒。”
杨淑回收眼神,挺直身子端坐回座上,温声道:“那就交给张亲王了。”
张嘉年低垂着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回道:“是臣的荣幸。”
“起来吧。”杨淑令他起身,“哀家没有旁的事了,张亲王若是有事要忙,便出宫去吧。”
闻言,张嘉年想起自己被召回宫中一事,说道:“但皇上不是召集了几个官员议事吗?虽不知是何事,但临时召见,想必是要事。臣不现身,或许不太合适。”
杨淑眼珠微转,看向张嘉年说道:“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少露面的好,免得和其他大臣生出些嫌隙,那后面也不好办事。”
张嘉年思忖片刻,深觉有理,便作揖告辞了。
背后,杨淑勾着嘴角,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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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早些时候,朱绍和谢书安离开了清安殿,先是回到了寝宫。
“你想说什么?”这阵子下来,朱绍习得了一个和谢书安相处的技巧。
那就是当谢书安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后脑勺看时,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说。
可能是好话,也可能是坏话。
谢书安用余光撇了撇周围,转回视线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母女俩明明什么都知道,还非要吓那个小官人,把人吓得汗都快从眼睛里冒出来了。”
朱绍在跟前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一眼,很快又将视线看回前方,回击道:“那也好过谢总管去吓人家江太傅,还叨叨我给人家下套,万不及谢总管给人下药的本事。”
谢书安无言,毕竟药确实是他下的,他之前那样说她的时候,也没想过杨淑会叫他去下药,自知理亏,脸上一副写满了“你看我想要这本事吗”的控诉。
见谢书安没回,朱绍的心中竟然莫名地对这一小点的胜利有一丝丝的得意。
但很快,她便又回到了往常的状态,开口问道:“江太傅那边来报如何?”
谢书安目光同样也转为了往常那股平静的黑,低声答道:“夜里,我盯着江太傅喝下了那杯毒药。药效之快,几刻钟内便生了效。”
当时,江澄瑞答应后,谢书安同他详细说清楚了如何利用杨淑给他设的陷阱,来达成朱绍给他解套。
他听完,当即是百感交集。
谢书安看着他,知晓他有很多话想说,但碍于时间紧迫,没有给他过多的解释。
但江澄瑞也是心意已决,当即便喝下了那瓶毒药。药效发作,他的喉咙滚烫得像是有千吨熔岩在里面涌动,泪水和口水滴落了一地。
是谢书安将他扶了起来,待他缓和了后,又给他再次指清了路,这才赶在天亮前离开回到宫中。
“现在,想必已经乘坐着杨淑给他安排的马车,带着那些伪造的证据,又去到了中洲边际了。”谢书安继续答道。
朱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一战,该到最后一刻了。”
冬渐渐深了,厚厚的白雪堆积在枝丫上,咔哒一声,将那枝头压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