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的心却因此倏然一紧,“张娘子,如今张家只剩你一个人,活着得希望不该止是恩重与爱重。”
闻言,张诗柳指尖嵌入肉中,眸子也慢慢发散。
是啊,她的二哥。
那时的她还在朔方,而张修早已死在饶州了。
甚至尸骨不能归家乡。
“学士未有妾这一番经历,自然,难懂我心。”张诗柳慢慢开口,“如今我只在意,殿下该得的真相。”
劝难迈步之人,无异于徒劳。李知垂头将信收回袖中,只道:“张娘子放下,此事不论如何,我定会替殿下昭明。”
迈步出楼之时,她到底还是不忍心,转过头朝张诗柳温然劝道:“张娘子,切记保重身子。”
袖中的信李知捏了好几日,直到金吾卫传来消息。
徐柳的那位帮手,如今,就在朱楼。
“李学士。”
李知下了马车,擡头隔着帷帽朝卫寂微颔首。
前处车马不辍之地,便是朱楼。
“行商的背景查到了吗?”
卫寂没答她的话,而是先领着李知去往了坊间的高楼。
这是守楼人的日夜所呆之地,登楼可尽看坊间动静。而这座塔正巧,对着朱楼。
“章平,多在西市做行商,而他也会时不时来朱楼,一呆便是一整天。”
李知一顿,“他在朱楼是去买,还是卖?”
卫寂答得很快,“卖。”
“卖?”李知落目到那座朱红的高楼,“我记得,朱楼多胡商,他一个西市的行商,如何有朱楼的铺面?”
朱楼可不像东西市那般,可容下行商,这处只有坐商,都是拿着银子堆砌上的。
“这个章平不是河间王的人,但却一直暗中再帮徐柳。今日正是他照例在朱楼卖货的日子。”
“不是河间王的人。”李知微愣,望向那座朱楼,便多了些打量。
“从前随贵主去过一次朱楼,内里的陈列构造可是不同旁处,我一直好奇这朱楼背后是谁的主家?”
卫寂那张总面无表情的脸听此,忽而扯起了笑。
李知透过白纱朝他望过来,没什么情绪地问:“怎么?卫郎将知道?”
“李学士不若猜上一猜。”
便见身边的女娘很快失了兴趣转回头,声色也更淡了些,“卫郎将直言吧。”
卫寂摸着刀柄,倒是收起笑,“科举案的罪人,杨士和程美中。”
李知倏然扭回过身,帷帽轻纱因着这番动静扬起,那双惊异又冷静的眼眸就这般不隔纱,暴露在苍天白日中。
卫寂将要接下去的话一顿,垂眼望着她。
“朱楼可是在杨士和程美中下狱定罪之后,才在永嘉坊开起。”李知盯着他,“这消息卫郎将可查清了吗?”
“金吾卫从不办不实之事,我在学士面前也从未说过假话。”卫寂微偏过身,“这本是一件怪事,他二人当年所得到的钱帛早已不在当初的铺子里面,而是被奴仆悉数花在了这朱楼上。这也是为何当年的大豫十二年所贿的金银的去向一点都查不到。”
李知无声打量着这位立着的中郎将。
卫寂,是李由林的人。
可他于自己所说过的话,悉数没有隐瞒。
清河给她的人也悄派去查探金吾卫在查之事,可结果与卫寂所言,一般无二。
她真不知,李由林葫芦里,又是卖得什么药。
李知神情微微牵动,“此事中郎将是何时查到的?”
“朱楼的案子,学士怕是无权沾染。”卫寂不咸不淡地回话。
李知听此一笑,未瞧他半分,只道:“朱楼的旧事,我如今确实无权。可徐柳是归我问责。”
中午的日头越发大了,不远处东市的钟声一点点响起,坊间的热闹渐渐回笼。
“去抓章平吧。”她自不远处收回眼,淡声朝他吩咐,“这一次,不要再让人逃了。”
“我在金吾卫狱,等着卫郎将的消息。”话毕,她便已擡步动身。
自这高塔上下来,行于车马来回的坊道上,就不是再旁观人。李知的身影极快的融入坊间,消失不见。
卫寂还未自坊楼中下来,他的眼还落在李知消失无踪迹的那处,良久才朝旁低声吩咐,“去把查到的消息给圣人送去。”
“还有朱楼,这次瓮中捉鼈若是捉不住,皆自行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