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豫十二年科举一案所贿金帛。
大豫十二年。
铺子。
程美中的视线移到谢愈脸上,复又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杨士啊杨士……”他眸中染上恨,“你可真的是狠毒!”
他早察觉杨士对他总是过分小心谨慎,不肯多说多做,如今府中有谢愈,府外有杨士亲自处理,怕是他想攀扯杨士都不可能了。
除了……一件事。
那便是谢愈口中的,大豫十二年科举一案所贿金帛。
一旁的小吏将他押起来,带出庭院。他思绪飘荡,已经疲于挣扎了。
谢愈怀中捏着信纸,跨步走在前面。
程美中回身望了眼躲在假石后的程怡月,忽有一阵悲意袭来,震得他眼眶发酸。
无论如何,他都只能强咽下这口气。
不能开口,不敢开口。
不然,便是程府满门抄斩,在等着他了……
大理寺廨内,录事坐在一旁抄录。
谈阳舒坐于案桌前,胡咏思与郑观一左一右,分坐两处。
“大豫十二年科举一案中,你所接手的银子有哪些?”
“记不清了,太多太多,中书尚书门下里的官员都有,收了一部分,又将没点为进士的银钱退了一部分。”
从程美中出了自家府院,他就有些沉默了,狱丞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郑观是有些诧异的,没想到谢愈拿着腰牌出去一趟,回来竟然直接让程美中招了,大理寺正卿的玉牌这么顶用?且看这模样活像是被下了什么话本里常讲述的奇药一般。
“你最后点了何人?”
“中书侍郎江言和兵部尚书范恩的儿子。”
谢愈立在转角暗处,听这话眉心微松,同秦治写不差,看来折子所言皆真,折中其他人,应就是送了钱帛却未点上。
谈阳舒敲了敲案面,垂眼瞧着被缚阶下的程美中,他道:“杀施陶是因为什么?”
“大豫十二年我于杨士同为考官,登门之人众多,我与杨士共分银两。寇学林当年想要进士之位,只是人数已满,便给他提了一嘴于商家世弱,后来于商身死也是寇家动的手,无奈我只能将他补位。在桂园宴上我见于商死而复生,担心事情败露,遂杀了施陶。”
陈述完旧事,程美中便合上眼,缄口不言。
余下三人皆是一惊,这于商竟然就是施陶!
谢愈脑中一滞,突然浮现起于参那张脸。他一时难以想象,此案一破,让兄弟二人再一次阴阳相望,是多么残忍。
录事放下笔,移开镇纸,将供词递于程美中,让他再抄录画押一篇。
“出去说吧。”
谈阳舒起身,如今他也才明白施陶是谁,李由林用他的目的是什么。
左右也无妨了,他只为旧人了却一桩心事,旁的再不想管。
谢愈将从程府收来的信件递于谈阳舒,又一并将玉牌归回。
郑观见状,“咂”了一声,颇有些好奇,“谢拾遗是怎么让程美中束手就擒的?”
“谢某只是堵了一把,堵程杨二人心中有隙。”
胡咏思闻罢追问道:“那你走前写了什么?”
谈阳舒站在一旁,轻笑一声,手中正拿着谢愈所写的“供词”。
郑观凑过身来瞧,扫视一番便也心中明了了,大笑道:“原来是靠一手以假乱真的好字!”
谢愈温然一笑。
“现在,大理寺可以拿着程美中的真供词,去捕杨士了。”
大理寺的诏狱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只是阴暗潮湿地很。
程美中就闭眼靠在墙壁上,他且还能忍受这阴冷。
外头渐渐光亮了许多,掺杂着脚步声,未几,恰好驻足在自己所处的牢狱前。
程美中睁眼,便见杨士立在自己面前。
他愣了一瞬,没想到杨士竟然还敢来见他,怒火顷刻就上来了。他笑哼一声,“怎么,来给我送行?”
却见杨士面色也是不善,只死盯着他,仿佛能将他生吞活剥。
站在杨士一旁的门吏未理会两人,只拿着一把钥匙开面前的锁。
程美中心中火气更盛了,他“蹭”得站起来,破口大骂道:“你这狗彘,还不快滚!”
未等杨士开口,便听那门吏不耐烦地踹开门,又一把将杨士推进去,“嚷嚷啥呢,进了诏狱还当自己是四品高官呢?”
很快门便又被锁上了,程美中这才注意到杨士衣袖下同自己一样,都有锁拷。
他心下微疑。
“你……你怎么……”
杨士冷笑,“还不是拜你所赐。”
程美中顷刻便被点燃了,他擡手,镣铐之声响然,下一刻便给了杨士一巴掌。
“狗鼠辈,真是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拜我所赐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