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微
原来,那个男人是小微的男友,他身旁的女人是他的现任女友,小新则是父母收养的弃婴。
小微的人生有些坎坷,十八岁时候家中遭遇巨变,为了赚钱还债藏起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陪着妈妈摆摊赚钱渡过难关。二十一岁那年终于将所有债都还完,也在那一年遇到了妈妈年轻时候的朋友,被邀请参加了对方儿子十八岁的生日。
那次生日宴之后,她迷糊地多了一个十八岁的男朋友,多了一对将她当亲生女儿的父母。
那一年是她一辈子最开心的一年,没什么经济压力了,再加上双方父母的支持,她开始复读准备重新参加高考,已经上大学的男朋友成为他最好的老师。
努力了一年,他们的感情稳定了,她的成绩也突飞猛进,在高考之后再次拿到了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四年来,她第一次参加了高中同学的聚餐,喝了不少酒,被男朋友接回家,两人走在路上,她借着酒劲讲自己曾经的坎坷,第一次将自己藏录取通知书的事情说了出来,她流了很多眼泪,是四年以来的艰辛和委屈,她差点以为自己要彻底被留在贫穷的谷底,再也触不碰到自己心仪的大学了。
男朋友心疼地抱住她,亲吻她的脸颊,安慰她,告诉她所有的苦难已经过去了,以后每一天都是幸福。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这个想法只存了几个小时,她站在路边等她去买解酒饮料的时候,一辆疾驰的车子失控撞向了她,她惊慌失措想要躲开,却已经被狠狠撞飞,落地之后又被碾压。
身体剧痛,她听到男朋友惊慌的叫声,艰难地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饮料滚落了满地,他脚步慌乱地朝着她跑过来。
他出门,正好看到事故发生,用尽所有的声音的呼喊阻止,却依旧只能看着心爱的女孩子被碾压在车轮下。
小微死了,之后是很长时间的黑暗,使者来带她去往另一个世界,可是她不愿意,一直哭,一直哭,就像是当初许恒星在她面前哭一样,哭得水漫金山,纸屋子都要被泡烂了。
“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有一个可以永生,不用受轮回之苦的机会。”无奈的使者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给我们当见习使者,每五年一次,可以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去见自己想念的人,十年之后可以转正,一百年之后就可以拥有人类实体,自由重返人间了。”
“我只想回去看一次,之后就乖乖转生。”只是短暂的权衡,小微很快选择整个永生计划的第一阶段。
一百年之后,她所爱之人都不在世间了,她要一个可以自由出入人间的身体干什么呢?她对于永生没什么妄念,她只想和这辈子的家人相守,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下一次转生还可以遇到这辈子对她好的所有人。
妈妈、爸爸、男朋友、他的父母,所有人。
“但愿五年之后你的想法还没变。”使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答应了她无理的要求。
“这是你来看你家人的第二次?”现实世界,许海星问。
已经去世十年了,如果使者没有撒谎骗孩子,这应该是第二次了,大家都有了新的生活,执念应该已经放下了吧。
小微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什么都没说。
“你还没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替你做这些?”小微的话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了,似乎是讲完了,许海星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想了想,转头问出最初的问题。
“因为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啊。”小微笑着回答。
许海星没听懂,露出疑惑的表情,小微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看向黝黑的夜空,表情悠远起来:“直接去医院吧,去见刘辰名。”
“刘辰名?”许海星惊讶,“他在医院?”
“对,他的朋友送他去医院了。”小微的眼睛能看到百里地之外,知晓那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看到不安的张合联系了学校,叫救护车将再次陷入混乱的人拉走了。
刘辰名昏迷之前在窗台前坐了好一会,忽然长长地叹息一声,嘀咕:“我看到她了,她在等我。”
“真是个傻瓜!”小微苦笑,应该学着她男朋友那样,在报仇完毕之后开始新的人生啊,总不能一辈子耗在过去的世界里出不来。已经离开的人回头看到了,该多难过啊。
到达地方的时候天还没亮,无法进去探望,许海星将车子停在河边,许恒星下车去岸边坐下来,擡头望着漆黑的夜空。
“这里不好,看不到星星。”她擡头仰望着夜空,幽幽叹息,许海星将自己的大衣拿出来给她披上,顺便递上一瓶啤酒,坐在她身边。
“想哭就哭出来吧,反正你用的是我妹妹的身体,没人会笑话到你头上。”许海星安慰她。
这句话反而把许恒星逗乐了,笑着问他:“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妹妹重度抑郁症要自杀了,等她醒过来之后,不打你吗?”
“这有什么。”许海星不以为然,“重度抑郁症恢复健康,多么励志的走向啊。和死亡相比,已经是非常好的结局了,我妹妹分得清轻重。”
他们兄妹平时打打闹闹,感情确实非常深厚的,是从小独生子女的小微无法想象的。
“真好。”她羡慕,想起了过往,微微笑着,“我以前也遇到过这样安慰我的男孩子,无论我多沮丧,他都能找到角度安慰我,让我看到人生的方向。可惜幸福太短暂了,你们要好好珍惜拥有彼此的日子。”
她重新看向夜空,叹息着,微笑着,眼中逐渐湿润。许海星懂她此刻复杂的情绪。
她舍不下的爱人们都从失去她的痛苦中走出来,有了新的人生——爸妈有了新的女儿,男朋友又有了能让他想要付出真心的女朋友,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所有的惦念都有了好的回报,也不枉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留下来。
可是,如果她活着,这本来是她该拥有的幸福啊。
承欢膝下的是她,和男朋友幸福生活的是她,无辜的小新也不是什么替代品,而是他们的孩子,在爱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啊。
她已经失去了,这一切只能成为泡影了。
她抱住自己的双腿,将许海星宽大的风衣披在了头上,将整个身体包裹住了,她在这份不会被打扰的空间里,无声地哭了。
天亮之后她和许海星一起去了刘辰名的病房,照顾的张合看到许恒星眼睛都亮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弟妹,你可回来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不要失踪不见人啊,他差点死了。”
激动之下手抓得太紧了,许恒星笑着想要挣脱开,但对方毫无察觉,依旧絮絮叨叨试图说服两人和好,许海星从两人之间强硬地插进去,将热情的张合拉过去,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带出去。
“小朋友,谢谢你照顾刘辰名,我请你去吃饭,让他们小情侣自己聊。”不由分说就带出去了。
可是人带出去了,说好的请客却没有兑现,许海星抽出几张毛爷爷递给他,让他出去买点东西先补充一下体力,张合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看了一眼毛爷爷,擡头看一眼许海星,再低头看一眼毛爷爷,还想擡头确认许海星的话,许海星不好意思地打哈哈:“不好意思,等他们俩复合以后,让他们俩请客,你一定要好好宰他们一顿,看他们吵架让你跟着操多少心。”
付出得到理解,张合差点热泪盈眶,却又担心起来:“哥哥,妹妹的抑郁症,找医生看了吗?我有认识的精神科医生,要不要推荐给你们看看?现在年轻人压力大,多少都有点抑郁症,及时治好就行,别有太大心理压力。”
“谢谢!”妹妹在这边有人关心,许海星感谢不已。
打发走了张合,许海星重新进入病房,见许恒星坐在病床边看着昏睡的刘辰名,两人的手腕上牵了一条红线,许海星这个肉体凡胎一眼就看到了,他疑惑,以为自己眼花,凑过来抹了一把,还真的是红线。
“她们两个是命中注定的爱人吗?竟然劳动您大驾给他们牵红线?”许海星笑着调侃。
“我道行太浅了,只能看得到眼前的东西,我师父据说是可以看到前世的羁绊。”小微用许恒星的身体表情认真地说着一些听起来就不着调的话,“他说许恒星和谷嘉才是命中羁绊甚深的人,他们纠缠了三世,也不知道是哪个疯子非要把他们强行用红线牵在一起,你妹妹是个叛逆的,每次都要把看不见的红线给扯断了,自己去寻找心上人。
三世,他们三个当事人轮回了三世,你妹妹每次都能甩掉谷嘉,准确地找到刘辰名,和他白头到老。
第一次他们是同门师兄妹,第二次是太子和太子妃,第三次就是这次。已经三次了,师父说她和谷嘉之间的红线已经消耗光了,估计下辈子两人不会再有牵扯了。你妹妹赢了命运。”
她笑着看向许海星,问:“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许海星站在床边俯视着擡头看他的女孩子,摇头:“不信。”
“唉。”女孩子假装忧伤,“刚编出来的故事,漏洞还有点多,等我圆好了再给你讲一次。”
她擡起手臂,和刘辰名之间的红线已经彻底引入两人的身体,肉眼看不到了。许海星把自己的手臂伸到她面前,像信徒向大师询问自己的虔诚:“无所不能的神,您能不能看到我的红线呢?我和我前女友还有复合的可能性吗?”
小微拿起他的手臂,一本正经地研究起来:“没有,你的手臂里没有红线,你可能是个孤独终老国民舅舅的命。”
说着,甩开许海星的手臂,许海星不服气:“我以前谈过恋爱,怎就看不到红线了?我仪表堂堂,现在追求我的女孩子围了长城一圈。”
许恒星皱着眉头摇摇头:“烂掉的桃花不是正缘,不会变成红线。要不然你也学学你妹妹,自己去争取一下你本来不存在的正缘?”
许海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这么说,我倒是来兴趣了。姐姐,你介意人鬼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