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辰名一看信封,立刻明白自己暴露了,他想了想,想要说点什么,许恒星竖起一根手指阻止,示意他一定要写,他只好握了握笔,一笔一画写出非常娟秀的行楷。
许恒星把信纸和刘辰名的字重叠在一起压在手机屏上,借着手机的光对比两者的字迹,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六年前资助人的字迹和刘辰名用右手写出来的一模一样,连长短都没变化过。
记忆如同海水漫涌上来,她收到第一封信第一笔资助时候的疑惑、感激、庆幸,在日后漫长苦难中逐渐产生的依恋,在此刻都涌现到了心头,她的眼泪不知不觉间流下来。
她想了六年,原来那个人一直在她身边,原来他从那么早就在关注她,在帮她,他对她的好比她知道得要多很多。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想象中的人终于真真实实出现在面前,和刘辰名的形象重合,如此真实,如此梦幻,好像上辈子就相识相知相恋的人,否则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要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付出这么多好。
刘辰名啊,刘辰名。
许恒星内心百感交集,什么也没说,起身便走,刘辰名慌了,急忙追过来:“星星,你听我解释。”
许恒星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好,我听你解释,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已经泪流满面,有感动,也有生气,努力在克制不爆发情绪。
许恒星给了他机会解释,他却踌躇起来,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讲。
“我……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是……是担心你有压力,你那时候被欺负,那么敏感……我只是想鼓励你。”
他语无伦次地开始,开始之后真情流露,接下来的话就顺畅了许多。
“我知道一个人独自承受,没有人倾诉的痛苦,我想陪着你熬过去,可是我找了你几次,你不愿意理我,我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到你,所以才给你写信,希望你多一个不需要背负压力的朋友,可以顺利度过最难的那段岁月。
星星,对不起,我没想骗你,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告诉你。
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纯粹的,希望你以平常的心态来看待我,不希望因为这笔钱这封信发生变化。”
他很怕,怕因为这笔资助,让两人的关系定格在资助人和穷学生上,不希望许恒星背负着恩情的压力,希望他们能有平等地相处发展的机会。
许恒星看着他的脸,看着紧张解释的样子,泪眼婆娑。
“为什么?”她哑着声音问,“高中重逢之前好像只见过一面,在你五岁那年,无恩情可言,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刘辰名思索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需要什么理由?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要带我回家,不也没什么理由?”
流泪的许恒星被这句话逗笑了。
理由,自然是有的,那时候刘辰名可爱得像个小娃娃,许恒星一眼就喜欢上了,所以才孩子气地闹着要带回家。那时候她还小,带刘辰名回家,不需要她付出什么,可是高中时候就不一样了,刘辰名是个大孩子了,却还处于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的状态,为了帮助许恒星渡过难关,他的付出了超出他能力范围那么多。
可对于刘辰名来说,对她好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像是本能一样。反过来,对她不好才更难一些,需要花好多心思找理由,还未必能找到。
“你应该告诉我啊。”许恒星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我一直在找你,如果我认错人了怎么办?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万一有人冒充骗我,我上当了怎么办?你那时候也不打算说吗?刘辰名,你真讨厌。”
她又哭起来。
刘辰名手足无措,急忙帮她擦眼泪,道歉:“对不起,星星。对不起。”
“你干吗要道歉?”许恒星生气斥责他,“我一辈子都不想听到这三个字。”
刘辰名又无措了,他明明是做好事的人,可是在许恒星面前,他好像永远无法理直气壮。
看他无措的样子,想起过去几年他也是这样默默地付出,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面对他,她更难过了,泪如雨下地重复:“你应该告诉我的啊,万一有人骗我,我相信了,喜欢上别人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恩人的滤镜有多强大,万一我被骗了,怎么办?”
她擡起头看他,泪眼汪汪。
刘辰名的心被狠狠揉了一下,想到她被恩情欺骗绑架的样子,后怕和愧疚涌上来:“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以后不会了。”
他伸出手想抱一下她,可两人现在还只是朋友关系,上一次拥抱是她苏醒之后的激动,现在抱人家好像越界了。他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臂,有些怨自己为何不早点告白。
看完熊猫的张烈也回来了,见一个人旁若无人地流眼泪,另一个人手忙脚乱地哄劝,他没上前打扰,躲起来偷偷拍了一张照片,打算以后留着当证据敲诈两人一下。
他刚才跟着熊猫粉去找车座子脸的熊猫,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身上脏兮兮的,精力旺盛地顺着斜坡的草坪玩滑草,滑完之后屁股一扭地跑回到上坡,继续躺倒滑下来。张烈在一旁看得痴了,要不是惦记着另一边的刘辰名和许恒星,他能看一下午。看了一下自己录下来的视频,后悔自己没带专业设备来了。
几分钟以后,许恒星哭够了,不好意思地继续向前走,两人都有些尴尬。
“还有什么事情是和我有关的,你没告诉过我?”许恒星问。
两人没看到张烈,一起向熊猫馆走去偶遇他。
刘辰名第一时间想到了之前通过加姐转交的五十万,很努力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为好。他很怕,怕许恒星看不清楚自己的真心,怕给她压力。
“没有了。”他撒谎,看向沿途的熊猫身份牌掩饰自己的心虚。
许恒星不太相信他,擡起头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看得他越发心虚了,回视许恒星的眼睛,小声:“怎么了?”
许恒星皱眉:“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心虚呢?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刘辰名更加心虚了,被看得恨不得挖的坑钻进去,假装思考了一下,随口说出:“我……之前不喜欢熊猫,和你一起来动物园之后才喜欢的,我最喜欢的是咱们家乡那只会笑的大胖熊猫,这算吗?”
笑意不自觉爬上许恒星的脸上,她努力抿住嘴不让自己笑得太甜,她假意咳了一下:“算啊,怎么不算呢。我也喜欢家里那只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熊猫呢。等下次回去咱们一起去看。你还喜欢什么动物?我陪你去看。”
两人相视一笑,甜蜜悄然滋生。
“我喜欢老虎。”刘辰名老实回答。
“熊猫馆人太多了,咱们去看老虎。”许恒星立刻改变了方向,站在原地张望了一下,想找个人问路,不料一回头看到了几步之后的张烈,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跟着两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恒星惊吓不小。
张烈不以为然:“你俩手拉着手互诉衷肠的时候。”
许恒星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偷看了刘辰名一眼,脸也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许恒星正色,假装理直气壮:“你回来了不出声,怎么偷听被人讲话呢?”
张烈可不是个会惯着孩子的温柔男子,立刻反驳:“妹妹,这里是动物园,公共场合,怎么能说偷听呢,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秘密。”
把许恒星怼得哑口无言,和刘辰名相视一笑。
“走吧,去看小熊猫。”张烈收起手机邀请两人,“那个被夺走名字的小猫猫,比大熊猫活泼可爱多了。”
说着,自己带头先走一步。
许恒星却已经从路过的人的聊天内容之中知道了老虎馆的大概方位,默不作声,偷偷拉了刘辰名的手,示意丢下张烈,两人一起去看老虎,刘辰名笑着跟随,两人蹑手蹑脚走了几步,前头喋喋不休的张烈没得到回应,回头一看,见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他大喝一声,两人像受惊的兔子,许恒星拉起刘辰名的手,飞也似的逃跑了。
“重色轻友。”眼看着叫不回来两人了,张烈愤怒地评价了一句,自己在原地停顿了两秒钟,还是决定当超大号电灯泡,跟着两人一起去老虎馆了。
老虎馆内,东北虎似乎也对这对情侣感兴趣,隔着玻璃和两人互动,硕大的爪子落在玻璃上,可以想象若是生活在野外,该是怎样的战斗力。
张烈也来了兴趣,化身为无情的拍照机器,给刘辰名和老虎合影,加上许恒星的合影,给路人和老虎合影,自己被当成模特和老虎拍搞怪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