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画面和刀落下的声音都被刘辰名挡住了,许恒星的脑海中忽然浮现昨夜他醉酒后的画面,他也是这样捂住她的双耳,不让她听到外界的嘈杂,只有他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说,别怕,我保护你。
刚才受到的惊吓被温柔抚平,许恒星的心也柔软起来。
“我没事。”许恒星拿下他的手,“我会做饭啊,怎么可能怕这些,只是刚才没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是昨天我看着哥哥买回来的活物。”
有一点失落,许恒星的心还是软的,看到生命流逝,心中有些微的不舍。
刘辰名的手刚放下,外面又响起了刀落下的声音,许恒星的身体又跟着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急忙拉过刘辰名到乒乓球台。
“来吧,咱们打球吧。”
十五分钟之后,刘辰名和许恒星前后脚出来,锻炼了一早上的许恒星出了汗,回房间换衣服。张烈已经把大鹅分割完毕,用水泡好,刚才混乱的宰杀现场也已经清理完毕。见刘辰名落了单,凑过来:“怎么样,教学成果如何?”
刘辰名哭笑不得:“平手。”
张烈大惊:“她天赋这么高吗?”
刘辰名的水平,张烈见过,不是一般的高。许恒星第一天正式接触就能和高手拼了,这是要进国家队的天赋啊。
刘辰名摇头,忍不住笑:“他爸爸在少年宫教小孩子乒乓球,她怎么可能一点也不会,只不过是谦虚。”
张烈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摇头:“等有机会你去找许老师亲自请教,也许还有救。”
说完,又看了一眼许恒星的房间,继续问:“亲戚的事情她问了吗?”
刘辰名:“问了。”
“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了。”
“她反应呢?没问你当时为什么撒谎吗?”
刘辰名迟疑了一下,解释:“我带着她到我家见她不认识的陌生人,怕她不安心,所以才说是亲戚。她说能理解。”
张烈很认真想了想,眉毛一挑:“你当初是担心她怕我才说我是你哥,不是为了隐藏你的小心思才说谎的?”
刘辰名看起来纯良无害,装傻起来也是:“我……什么心思啊。”
张烈被气到无话可说。
刘辰名当然有自己的心思。突然找一个大他们两届的师兄给他们无偿补课,以许恒星高三时候那种爱和人聊天的性格,估计没几天就把他们的相识经历问出来了。问多了,有些想要隐藏的东西就暴露了。
“我高三时候租你家房子的事情,你也说了?”张烈继续求证刘辰名坦白到哪一步了。
刘辰名点头,眼神中有犹豫,明显还有什么没说。
张烈抱着手臂看刘辰名,想了想,透露了一点信息:“有件事情和你说,三年前许恒星托我帮忙找个人,我没找到,如今毕业一年了再也帮不了忙,既然你这么在意许恒星,就托付给你了。”
“什么人?”许恒星相关的,刘辰名都想知道。
张烈看了一眼许恒星的房间,确定她还没出来,抓紧时间交代:“她高一时候,有一个好心人资助了她,长达一年。那个人自称在A大工作,许恒星托我帮忙寻找。”
他看到刘辰名的表情明显复杂起来,心中隐约有了方向,低头看了看刘辰名的手,问:“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左撇子吧。你会右手写字吗?”
刘辰名摸了摸自己的右手,眼神回避:“不会。”
张烈点点头,不再追问。
许恒星回房间待了许久不出来,刘辰名不放心去敲门,门开,许恒星一双兔子红眼睛出现在你们面前,很明显哭过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刘辰名慌乱。
许恒星没说话,转身回到床上坐下,她手里拿着手机,正滚动播放着一个配了BGM的视频,刘辰名看过去,见里面是一位中年女性用三步一拜九步一跪叩首的方式爬台阶,目标是1080台阶以上的寺庙。
“阿姨,许了什么愿望这么虔诚啊。”拍摄者问。
跪拜的女性擡起头,满脸笑意:“是还愿。我女儿回来了,我来还愿。我女儿回来啦!”
刘辰名怔住,视频中跪拜的女性不是别人,正是许恒星的妈妈。
视频配字:这不是迷信,这是一个妈妈最深沉的爱。那是她唯一的光。
评论区,有人给出了其他拍摄者的视频链接:两年以来,至少有三人拍到了妈妈在不同的寺庙前的跪拜。向来唯物主义不信鬼神的人在求什么呢,当然是在求老天爷把她最好的女儿还回来。
许恒星发誓过自己以后不哭了,可是谁又能忍得住呢?
她不在的这几年,无能为力的家人该有多绝望。
平台推算错误,以为许恒星关注拐卖人口信息,推送了好几条,她看着家属在镜头前无助地呐喊,一次又一次带着希望而来,在失望下弯了腰;她看着被拐卖的少女眼神从清澈转为灰暗,听着她们哭诉过去地狱般的生活,在生与死、希望与绝望的边缘被反复摧残。
过去两年,被打入无边黑暗的许恒星何尝不是这些被拐卖的少女,家人也在她看不见的角落经历着同样的心理摧残。
刘辰名在这一刻深切地体会到了过去两年许恒星的心境,他以前想到过不知在何处的许恒星孤单恐慌,用自己的感受推测过她家人的痛苦,可是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心也像被寸寸凌迟,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伸出手想给许恒星擦眼泪,却发现自己已经心疼得泪流满面。
许恒星,许恒星、许恒星……
窗外,刚想恶作剧敲窗户的张烈默默放下手。他刚才去找刘辰名,屋里没人,猜到在许恒星房间了,正想整蛊两人,见此情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受到屋内的悲伤,只好叹息一声退出去了。
年纪轻轻的两人,怎么像经历过半生的生死离别一样沧桑。
他去起锅烧油,将收拾了一早晨的大鹅炖上了。这种鹅需要文火慢炖,没几个小时吃不了,等到张烈忙完回来,见刘辰名和许恒星在厨房,两人给忙碌的妈妈打下手。
妈妈很喜欢这俩小孩子,正开心地和他们讲张烈学生时期的事情。
张烈初中时候爸爸生病去了,妈妈独自在家上班供养他上学,他很争气,一直到高三都是学校名列前茅。高三第一学期结束的寒假,妈妈突然说要去给他陪读,他不同意,但不知道为何妈妈那么倔强,坚决地办理内退,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了。当时为了找房子费了一番功夫,价格便宜的距离学校远,距离近的价格又太贵了,找了足足一个礼拜。当时还在读高一的刘辰名不知道从哪得知了这个消息,主动来找他。
刘辰名自幼父母不在身边,他由亲戚轮流照顾,初三时候正式独立,独自住在一栋二层小楼里,楼上楼下最适合出租了,考虑到他们是一所学校,价格比市场价便宜不少。
母子俩带着行李搬进了一楼。之后妈妈找了新的工作,白天上班,工资低,但时间充裕,晚上给张烈做饭,陪他一起读书。
在那一学期的时间里,他从父亲过世后累积的,从未向任何人说出口的痛苦和高考的压抑情绪,被慢慢治愈了。
所以每次想到那段时间的经历,他内心都是很温柔的,感谢这世界的善意。
妈妈也是,把刘辰名当他第二个儿子了。
如果不是刘辰名内向,妈妈怕人家为难,都要认人家当干儿子了。
唉,这泛滥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