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要演,就得演得滴水不漏、逼真至极。只是不知这具身份不明的尸体,究竟还会不会被庄重地封入那肃穆的皇陵之中。
接下来的几日,吊唁之事繁忙有序,入殓之程庄重肃穆。每一个环节,都像是精心编排的剧目,不容有丝毫的差错。
踏入府来吊唁之人,犹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韩休璟自那日从皇宫回来,便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和吴果多年精心筹谋的大计,绝不能因为此事而毁于一旦。可他又实在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云商为沈迹达陪葬。
他满心懊悔,若是当时果断出手阻止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敌兵杀沈迹达,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就算是让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至少她还能活着,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就算死了都不得自由。
可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帮她?韩休璟也不知道答案。或许洛云商与旁人不同,对于他而言,她就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格外特别,令人难以忽视。
沈迹达最后的嘱咐是托付他照顾好洛云商,他从未想过要刻意去遵守与他的承诺,他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要保护她,哪怕只有一次,两次,甚至是一直。
韩休璟早已暗中买通了负责办理此事的官吏,许以重金,让其为己办事。待到下葬之时,他安排的小厮定会想尽办法将洛云商悄悄送出来。皇陵中的棺材一旦封存,便再无人去考证,究竟有无人与先太子同葬,更是无人知晓。只等将她接出,他便会亲自送她前往安全之所。
韩休璟本以为一切皆在自己精密的计划之中,未曾想朝廷中热议纷纷的竟是先太子妃之死……
他是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方才知晓此事。当听到这一消息时,他整个人呆立原地,久久失神,直到圣上那威严的声音传来:“先前所说的依旧不变。”意思很是明确,即便先太子妃遭遇火灾,面容已不堪辨认,他也要完成儿子生前的夙愿。
韩休璟始终不愿相信洛云商就这般香消玉殒,故而亲自登门洛家,以吊唁之名前去仔细察看。苏婉云知晓韩休璟曾与云商一同在学堂念书,心中并未起疑,也就没有多想。
当他缓缓走出洛府时,才后知后觉,那日的云商竟似在与他诀别。
洛云商啊,难道仅仅是因为厌恶那如同牢笼一般的生活,便毅然决然地选择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么……
他勉强笑了笑,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顿时觉得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仿佛有一团乱麻交织着,喉咙像被一块沉重的巨石压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呆呆地伫立在原地,眼神空洞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是机械般地看了看自己那略微褶皱的衣角,又擡头看了看天空那炽热得让人睁不开眼的烈阳。
“放火的时候,你该有多害怕。那熊熊烈焰,那滚滚浓烟,是否让你的心都颤抖不停?”
“离开的时候,她该有多疼啊。那钻心的痛楚,那无尽的绝望,是否将她的灵魂都撕扯破碎?”
可为何就不信我?
韩休璟夜里总觉得冷,那寒冷仿佛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怎么也驱赶不走。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被子被揉得不成样子,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几日后,先太子下葬,皇陵被牢牢封住,众人皆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走了这具女尸。
一只破旧的竹筏载着这具女尸,在西河悠悠飘荡。水波轻拍着竹筏,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