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日光努力地从厚厚的云层中挣脱出来,倾泻而下,仿佛是神仙怀着极大的善意在毫不吝啬地慷慨施舍。那斑驳的日影,如同顽皮的孩子,在大地上肆意跳跃,也将一人的身影缓缓地照进了云商那怯生生的视线里。
她本可以灵活地躲过,可她心里清楚,倘若真的躲过了,蒋澜势必会以为没欺负到她,反倒会因此来了兴致。她那紧紧攥着衣角的手微微颤抖着,牙齿轻咬着下唇,一脸的惶恐与无助。
她不是想惩罚他,只是想把他赶出去。
她还有一个机会,便是在姑姑和一苯来的时候扑腾在水中。人们总会相信他们亲眼看到的,那时候所有人便会以为扑腾在水里的和趴在地上的,都受了委屈。如此一来,蒋澜的罪责只会加上一分。
随着身后之人一步一步靠得愈发近了,她猛地一惊,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慌不叠地回过头去。那人顿时就愣在了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他的脸鲜血淋漓,得赶紧去请崔医师!”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十三分三十秒,她心中的节拍器仿若疯狂打起了鼓,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在她那脆弱的心上。
在洛云商的视线里,那遥远得好似在天边的地方,终于出现了几个正小步奔跑着的身影。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眼睛里满是紧张与不安,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姑姑来了。”云商笑着说道,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勉强和讨好,肖霖闻言便与蒋澜一同回过头去瞧。趁着这短暂的空隙,胆小怯懦的云商紧紧握住蒋澜的手,猛地往自己肩上戳去,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自己也便顺势往后仰了过去,“噗通”一声闷响,如□□炸开般传入两人的耳朵里。
李嘉然循声缓缓擡起了头,他那淡漠的眼神里忽地多了一份惊讶,瞳孔微微收缩。
“媆媆——”肖霖一声惊呼,急得面红耳赤,喘不过气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他赶紧在附近慌乱地捡了一根树枝,拼命地向湖中的云商伸过去,声嘶力竭地喊道:“媆媆,快抓住竹竿——快!快抓住竹竿,我拉你上来!”
早春的湖水寒得彻骨,仿佛能将人的骨髓都给冻住。可似乎云商还不想上岸去,她那握着竹竿的手颤抖着,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好似内心在激烈地挣扎着。直到听见姑姑那声凄厉的哀嚎,紧接着看见姑姑跌坐在地上,她才如梦初醒,用尽浑身的力气死死拽住竹竿,艰难而又拼命地挣扎着往上爬。
“我的个乖乖!媆媆,你是怎么掉下去的。”洛芷晴(姑姑)心急如焚,她两手慌忙扶住云商冰冷且毫无血色的脸,颤抖着为她擦去脸上的许多水渍,眼神里满是关切与担忧。又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儿子还被按在地上,那一瞬间,她的脸涨得通红,眉头紧紧蹙起,连忙厉声吼道:“混账东西!干什么呢!”
她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猛地用力推开那两个家丁,急匆匆地扶起来李嘉然,怒吼时眼睛瞪得滚圆:“来人,给我把他们绑起来,把这蒋什么,肖什么的!也给我一并绑起来!带到正堂去!等着我大哥回来发落!”
肖霖满脸担忧地紧盯着云商,关切地问道:“媆媆,你没事吧,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呛到水?”
只见云商双眼噙满泪水,怯生生又委屈地挤出几颗豆大的泪珠来,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肖霖阿兄,多亏了你将我救起,不然,我定然是今日就要把命折在这儿了。我着实也没想到他会那般狠心地推我下去。”
“不是,你说话得讲证据啊,刚刚明明是你自己……”
还未等这蒋澜说完,洛芷晴便命人塞住了他的嘴,吼道:“小畜生,瞧把我儿打的。”
“苯丫头,还不快把三姑娘带回房里换身衣服!”随即,只见洛芷晴那嚣张跋扈的神色尽显,双手叉腰,耀武扬威地指挥着她家那些身强力壮的家丁,捆绑着人大摇大摆地往大堂去了。瞧她那架势,雄赳赳气昂昂,仿佛要将这屋子整个都掀翻似的。
“三姑娘,快些跟我回去换身衣服。”一苯赶忙小跑过来,吃力地扶起来她。
“阿梨说什么三姑娘不让她来,便没有露面,可担心着姑娘呢。”一苯一脸焦急,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急促地说道。
“阿倒是聪明。一苯,你不用扶我,我又不是瓷做的,碎不了,只是湖水有些冷。我们可早些赶去正堂,赶上这出好戏。”洛云商微微低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说话的时候身子还在微微颤抖,那怯懦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任谁不知道,云商这姑姑向来是脾气火爆、秉性乖张。
一苯没忍住笑出了声,“姑娘说的也是,可奴婢去不了了,待会儿还得去给老夫人回话呢,老妇人可担心这边的事儿了。”一苯脸上带着几分无奈,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