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旖涟已经能想象到江淮雨平日里,如何和一众男人周旋,如何诱使他们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让他们献出真金和真心。
柏世纪的儿子柏星言不就是这样被江淮雨拐到手的吗?
何旖涟:“你刚才说,你想问什么?”
江淮雨作势擦了擦嘴,营造出刚喝完果汁的假象,“我想问‘脑匙’……你是不是给何梦泽装了一个?”
“我给何梦泽连了娃娃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对方那个男孩也很喜欢他,两个人虽然相差了好几岁,但每次一起玩的时候,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何梦泽是你的女儿?”
“你不是吗?”何旖涟斜了一下脑袋,眼神露出冷漠和讥讽。
小时候那种被嫌弃的感觉又重现了,江淮雨很用力地平复心情,一直在压抑喉咙里的呜咽声:“我每次问你问题,你都没有正面回答。”
“你不也一样,没有喝我倒给你的果汁,你都不相信我,那我说什么,你都会觉得假。”何旖涟冷冷地旁观着,她知道江淮雨爱哭,并且动不动就会哭。
何旖涟记得,江淮雨上幼儿园时,她从外地回来,打算顺路去看看江淮雨,那时她已经搬到国外住了,和顾家华有了稳定的感情。
结果,何旖涟在幼儿园门口的小花坛上,看见一个小男生凑上去亲了江淮雨的嘴唇,帮江淮雨擦脸上的泪。
而江淮雨坐在花坛边,一动不动地掉着金豆子,穿着漂亮的小裙子,那双大眼睛翘起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她接过小男孩递出去的糖果,渐渐停止了哭泣。
那一瞬,何旖涟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有同样的经历,她讨厌年少轻狂、过早放纵的自己,当她看见江淮雨时,她把这份讨厌分了一部分出去,施加到江淮雨身上。
何旖涟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江淮雨,一个何梦泽,江淮雨比何梦泽漂亮许多,学习上就差一点,不如何梦泽聪明。
两个女儿都是顾家华的孩子,这一点,江淮雨并不知情。
江淮雨沉默良久,她知道何旖涟讨厌自己,她也绝不会迁就何旖涟去喝紫色的水,谁知道那里边有没有毒品或致幻剂。
“是何梦泽让我来找你的,她说你知道‘脑匙’。”江淮雨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妈,你和何梦泽很亲近吧?何梦泽加入校舞蹈社,经常去百老汇演出,你应该经常见到她吧?”
何旖涟面部抽搐了一下,江淮雨那声“妈”,叫得她不寒而栗。
“你要对梦泽做什么?”何旖涟把手搭在江淮雨胳膊上,“梦泽还在念书,很多问题要考虑长远,你作为她的姐姐,应该比她懂事,她已经把柏星言让给你了,你还想让她做什么?”
江淮雨看见何旖涟如此惶恐,倒觉得好笑,在何旖涟眼里,她就是个妖精吧,不然为何何旖涟要递给她紫色的水,还在家里燃香。
“妈,何梦泽不喜欢柏星言,她喜欢柏斯盛,你不知道吧?何梦泽这一学期来纽约了,没在哈佛,因为她被舍友用针管扎伤了,你关心过她吗?我说的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何旖涟眼神变得呆滞,她转过身,去电视柜上点燃了酒精架,熏烤着一颗紫色的石头。
那股草药味猛地增重了,窜进江淮雨的鼻子,她用手堵住鼻孔,看见何旖涟木讷地走进卧室,坐在窗台边,捡起一把小剪刀,悬空修剪一株浅紫色的植物,长着螺旋状的长叶。
江淮雨明白了,何旖涟不是坏,是疯了。
何旖涟的卧室铺满了紫色的螺旋草,地上、床上、墙上,还有天花板的木架上,全都是这种草,散发着某种雨过天晴,藏在洼地里的细菌味,也像香料的味道,江淮雨站了一会儿,觉得头晕。
“妈!”江淮雨走过去,握住何旖涟的手,“你在做什么?修剪空气吗?”
何旖涟盯着江淮雨抓过来的手,“淮雨,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现在什么都知道……”
“妈,你这些草从哪里弄来的,你坐在这里头不晕吗?你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刚才出去那个男人是谁?”
“淮雨!”何旖涟哆嗦着嘴唇,“我们都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你知道吗?你初中时被男同学留宿过,你一点都不懂得保护自己,你所有同学都知道,你爸也知道,没人帮你报警,淮雨,我就是觉得你太傻了……”
江淮雨的身体逐渐失衡,她晃晃悠悠地站着,扶着何旖涟的手,对何旖涟描述的过往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淮雨,你和柏星言真的差太多了,你会被他玩弄的,他给他妈妈耳朵里塞了“蘑菇芯”,那东西就是初代‘脑匙’,不然她妈妈怎么会死呢?他这样做惯了,何梦泽和他一样,他们都习惯掌控别人生死,窥知别人意识。”
客厅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个女声用法式口音的英语问:“这里是何旖涟家吗?我应《时代》杂志采访,想和你见一面……”
敲门声节奏很慢,一直在持续。
何旖涟朝门口张望,目光由呆滞转为警觉,像一只卧在铺满草垫的洞xue里的狐貍。
敲门声戛然而止。
女声再未出现。
何旖涟的表情明亮起来,轻笑着,想起隔壁男人找她聊天,聊他出柜的女朋友,他女朋友曾出任《时代》杂志编辑,又导过电视剧作品,他聊这些时,眼中燃烧着无尽的恨意。
那男人不止一次说:“我恨她,恨不得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