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心里一凉：坏了，以后助理的工作铁定是我的了。
她猜测的没错。
之后，易言不仅承担查专利工作，还要负责助理工作。
以前只需要完成漂亮国的专利查询，现在还要自己摸索袋鼠国的专利查询流程。
袋鼠国的市场不如漂亮国大，知识产权信息也不如漂亮国好查。
通过赵静加上了公司的商标申请群，通过群加上了知识产权代理人的微信。
易言把自己整理出来的查询流程和相关问题做成文件，发给代理人，由代理人发给知识产权专业人士。
知识产权专业人士回答完问题，发给代理人，代理人发给易言。
易言本以为弄完了袋鼠国，应该没有其他过的专利需要查询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李总要求查询枫叶国的知识产权，设计部要求查询铁塔国的知识产权。
易言免不了麻烦知识产权代理人，在多次询问之后，代理人转告易言，可以使用一个中文版本的专利查询软件，数据库可查询世界专利。
这个软件，易言之前试用过，很好用，一周过后收费，易言就停止使用了。
没过几天，软件公司的员工打电话回访，易言询问价格要一万五。
员工给易言发消息，易言回：【我给领导汇报一下，看他怎么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易言根本不敢汇报，要价这么高，李总那么扣，肯定不答应，白费口舌的事我才不干。
况且，增加了工作效率，我还不得多干活啊。
软件推销员发消息给易言，易言没回。
此后，就忘记了这件事。
代理人一说这事，易言想起来了。
刘总问易言：“有没有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我们发给知识产权代理公司一个产品，他们很快就查出来有没有专利，你知道怎么查吗？”
为了躲避更多的助理工作，易言撒谎：“没有。”
如此，易言躲过了不少助理工作。
刘总的助理还是在不停的更换，来了一个，没干几天，就走了。
其实吧，多干活也就拉倒了。
刘总不仅沟通困难，他的行为习惯让易言无法忍受。
他喜欢咳痰，直接吐到垃圾桶里，还不时发出“啧”的声音。
易言对“啧”这个声音非常敏感。
从小，易言做错了事情，周围的人就会发出“啧”的一声，以示警告。
“啧”就像一个狗哨，恐吓了易言整个童年。
易言知道刘总发出“啧”的声音是无心之举，当她每次听到“啧”的时候，都会感到恐惧和烦躁。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易言想起了上班路上的排泄物，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下班了，易言带着一天的烦躁回到出租屋。
贫穷使人丑陋。
易言换鞋时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出现了这句话。
自从工作忙起来，易言就没有再继续锻炼了，干脆节食减肥。
工作是一项花销高昂的自虐行为。
工作太多，心理压力大，完不成，焦虑的心情让易言不想吃饭。
她认为食物需要在心情好的时候享受，坏心情吃东西是在辜负美食。
工作太累，根本没有心思忙别的，所有的精力都被工作榨干了。①
没有洗澡，不做运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玩手机，从天亮玩到天黑。
一天下来没干多少事情，精神就是很累，就是不想动弹，渴了也不想喝水。
易言懂了易父的辛苦，不要说干活了，也别说做饭了，她连澡都不想洗。
真佩服所有下了班还能做饭的人，还要顾家庭的人，她们是真厉害！
这句话不是讽刺，而是真心实意的钦佩。
上班这么累了，回家还要做饭，照顾孩子，照顾老人。
一人多用，真牛！
一遇到问题，大家都说要挣钱。
生病了怎么了？去挣钱！
对象出轨怎么办？去挣钱！
没钱花了怎么办？去挣钱！
被瞧不起了怎么办？去挣钱！
无论什么问题，就一个回答：去挣钱！
我不知道要挣钱吗？
关键是：钱是好挣的吗？
钱要是好挣，大家还至于这么疯癫吗？谁还会在网上发疯呢？
说到发癫，自从上班了，易言就再也没有和网络杠精吵过架。
太累了。
现实生活累得易言在网上都不想说话了。
网络上的杠精不累吗？
上了一天班，当了一天的牛马了，怎么还有精力和别人争吵啊？②
根据自身打工经历来看，哪怕是有一份服务员的工作，他们也不会去参加任何网络争吵行为。
她猜测在网络上发表逆天言论的人，要么是被雇佣来增加网络平台活跃量的，是挣钱来的水军，要么是只拥有“廉价时间”的穷人。
在穷人的世界里，网费很便宜，他们的时间很便宜，线上娱乐是他们的麻醉剂。
现实生活里的娱乐方式很贵，随便吃点喝点玩点都要花不少钱，所以富人喜欢线下的娱乐活动，他们的时间很贵，不会一直沉迷在网络里。
打个比方，富人一小时可以挣一千，穷人一小时可以挣十块。
和富人相比，穷人的时间不值钱。
穷人最不值钱的是时间，富人最值钱的是时间。
天都黑了，必须洗澡了。
易言洗完澡，躺在床上看小说，小说简介写着“男女主sc”。
易言的第一反应是：男女主是社畜？
啊，好现实啊。她轻拍自己的脸，上班之后世界都变了。
在社畜的眼里，人人皆是社畜。太可怕了！
读书的时候，看职场博主更新上班时发生的搞笑段子，易言不明白，只是看到博主的囧样很可笑。
现在她不仅能看懂了，还能感同身受。只是，她笑不出来了。
小说看到十点，易言关上手机，准备睡觉时，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咔哒”声。
在城乡接合部，没有快递柜，快递下午就停止派送了，不像市里，晚上十点钟仍然可以听到快递员关闭快递柜的声音。
易言睡到朦胧间，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上楼去了。
是刚下班吗？
过了一阵，门外一声响亮的“外卖！”把易言惊醒。
烦死了！
空调大冷风的声音很大，五级空调不仅耗电，还有噪音。
初中上地理课的时候，老师说：“发达国家都是郊区比市区贵，有钱人都住郊区，因为市区太吵。”
易言以前不理解，现在一天24小时无时无刻都有的噪音，永远不会消失的装修声和修路声，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她，她终于明白了。
易言不得不醒来，在手机上下单了耳塞。
一点都不想上这个死班，一想到自己制定的人生计划，易言只能垮着张臭脸，像丧尸一样去上班，还是怨气超重的那种。
又是忙碌的一天，又是焦虑的一天，又是和同事一起吐槽公司的一天。
封梦瑜吃着卷饼，念叨着：“我都不想干了。天天打电话找供应商谈价，我都谈不下来。”
“你都不知道，我前两天实在是受不了那么多活。
我跟李总说，工作太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能不能把你调过来。
供应链部人招到新人了，你查专利干得挺好的。
李总说让我一个先干着，以后再说。”
易言咽下卷饼，“气死我了。”
封梦瑜喝了一口水，“我原本想做运营的，公司不答应，人事跟我说，国外电商很严格，一不小心就会封店。
所以运营店铺的都是一年以上的公司老人，让我先干一年，我不想干。”
易言嚼了嚼饼，看了看周围的人有没有公司同事，“我最近都把求职APP下载回来了。”
“我也是！”封梦瑜眼睛一亮，勾起嘴角，“这巧了不是，坐我对面的人，是设计部的，早就提前找好工作了，准备这两天就辞职。”
“我那间办公室只要有人在周一到周五请假的，我都认为他们去找工作了。”
易言撕掉了多余的纸皮，咬了一大口卷饼。“工资不高，这种水平的薪水待遇去哪都一样。”
封梦瑜问：“你工资多少？”
易言舔了舔嘴上的料汁，是关系近的同事，说工资应该没事吧。
“我四千。”
“我三千五。”封梦瑜低落道。
易言笑了笑，“我研究生学历多给了一点，鹿鸣四千五呢。”
“啊？她工资比你还多。”封梦瑜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鹿鸣还跟我说，面试的时候要高价，让人事往低了讲价，说不定能多拿钱，你报一个低价，人事一口就答应了。”
易言点头，“我面试的时候就不敢要高价，因为辅导员催就业合同，我得快点找到工作，签到劳动合同才行。”
封梦瑜偷笑道：“我们毕业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开了一家公司，我们都是盖他的章。”
“好羡慕啊！”吃完了卷饼，不好意思再留在人多便利店里，易言和封梦瑜向外走，回公司。
易言笑呵呵，有点傻气，“我被催着找工作的时候，那真是恨不得自己开一家公司。”
便利店就在商业楼下，没走几步，易言就看到了下楼吃饭的刘总。
易言向左看，仿佛在远眺。
等刘总路过，封梦瑜问：“你刚刚看见了吗？”
没说看见什么，也没说看见了谁，易言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看见了，所以我故意向左看，才不想给他打招呼！”
忙归忙，易言不会被要求加班，到点下班的她回到出租屋内，接到了易父的电话。
“你妈昨天用我的微信给你转了钱，你怎么不收？”
易言说：“我有两个微信，最近工作太忙，没有切换微信，没看到信息，我回来去看。”
挂掉电话，切换微信，看到易父的微信昨天转了五百块，还有一条语音。
易父不会发语音，肯定是易母说的。
“闺女，祝你生日快乐！给你转了五百块钱，你买些衣服穿。”
易言看了很久。
最近太忙，忘记了日期。
没有喜悦。
没有感动。
而是反感。
祝我生日快乐？
小时候的易言一定会很开心！她一定会很感动！
可现在，她并不为自己出生于这个世界而快乐。
只觉得痛苦和无奈。
如果不收，易母会打电话过来问，不想说话的易言点击收款。
本在厨房接水的易言，直站着看向窗外。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晚霞仙子喝醉了酒，傍晚时分的天空紫粉色铺的洋洋洒洒。
很美。
和易言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