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刺客①
光是追求自由还不够，如果想要真正地尊重自己的自由，那么也必须尊重他人的自由，必须以道德的方式去行使自由。
——波伏瓦
凯特柯克帕特里克著；刘海平译.成为波伏瓦[M].北京：中信出版社,2021.
3月8日，妇女节。②
曾经有一群女性，她们将自己化作牺牲品，献祭于女性群体，为她们、为后来的她们、为千千万万的她们争取应得的权利。
再次从噩梦中醒来的易言，猛吸了几口气，梦境中的压抑情绪让她喘不过气。
许城的三月，天气还有着冬天的寒冷，易言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到枕边的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昨天班长发消息，开题答辩在下周六上午八点半开始。
前两天，易言熬了一个通宵完成了开题报告，之后就去见了导师，现在就是修改开题报告。
打开微博热搜榜，排名第一就是“三八妇女节”，点开“实时”，一堆人在吵架。③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以前吵架，顶多是两个村“吵架”，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互联网之后，地球的这边和地球的另一边都能吵上架。④
刚开始，网络上出现对于“女性主义”的讨论时，易言很开心，终于有人注意到“女性主义”了。
时间久了，易言发现不对劲了，所谓的“女性主义”被有心人引上了“怪异之路”。
女性主义变成了快餐店里的番茄酱，便宜廉价，随便吆喝一下就可以招来顾客，打着噱头，轻松挣到一大笔钱。
只是用拿来挣钱，这算是好的。
有的人则是把“女性主义”当做是党同伐异的利剑，要谁不同意她的观点，只要戴上“歧视女性”的帽子，就可以理直气壮用恶毒的话语攻击所有意见不合的人。
真是“戴帽子”的一把好手！
有的呢，则是拿的“女性主义”的名头给女性增加新的障碍，镀金的枷锁套在女性头上，“独立女性”成了现代版的“贞节牌坊”。
以前不要嫁妆不要彩礼的，叫做“裸婚”，现在叫“女性独立”、“男女平等”。
有的对女性主义理论各执一词，有的对女性主义不屑一顾，有的对女性主义“走火入魔”。
网络上的吵架没有任何意义，吵赢了，也改变不了现实生活的糟糕境况。
除非，成为拥有决策权的人。
不管是男权、女权、父权、母权，核心不在性别、身份，在于权利，谁拥有了权利，谁才能掌控一切。
与其期待掌权者的怜悯，不如努力，让自己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退出微博，打开短视频软件，也是三八妇女节的相关推荐，这是头条。
易言像往常一样滑动手指，看到视频里的女生穿着裸露的衣服做着擦边动作。
没有什么奇怪的，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
易言读了三所师范大学，好像社会默认了师范类的女生会从事风尘行业，就像师范类的女生会当老师，是娶回家做贤妻良母的最佳选择一样。
不过一路读过来，三所大学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女厕所门板上的广告：专科学校写的是“援助交际”“裸贷”“代孕”“取卵”，本科学校写的是“四六级包过”，读研学校写的是“论文代写”。
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易言和温听聊起过去，聊起了女厕所门板上的广告。
易言好奇问：“男厕所门板上写的什么内容？”
“一样的四六级和论文代写，”温听回答：“还有，找小姐、卖枪和卖药的。”
“四六级”和“论文代写”是共同点，不稀奇。
男人“找小姐”这种事，易言从小就知道，见惯不惊。
“卖药”这事，在网上报个“通关语”就能买到了，易言也知道这条潜规则。
易言惊愕的点在于——
“枪这个东西不是受到管制的吗？不是在那种非法交易环境里才有的吗？这都敢在公共场合里写出来？”
“在厕所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打广告，当然都是不合法的。”
温听笑道：“枪，对你来说很稀奇，同样，‘代孕’‘取卵’，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也很稀奇。”
扯得有点远了，易言皱着眉头，准备和以前一样选择不感兴趣，手指突然一停，她发现视频的定位地址是学校？！
怪不得，自从返回学校，短视频软件就反复推荐这样的视频。
易言关闭了短视频软件的定位权限，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推荐相关视频。
“学校话剧社今天演出话剧《玩偶之家》⑤，我们去看话剧吧，这几天都忙开题的事情，精神都快崩溃了，玩一天松快松快自己的脑子。”张欣悦对易言道。
“好啊，昨天我还看到有人在食堂门口分发话剧传单呢。”易言一边吃着新疆炒米粉，一边回答。
“你的新疆炒米粉闻起来好香啊，很好吃的样子，”张欣悦吃着芒果，嘴里说话都不清楚，“我发现你点的外卖都好香，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易言擦擦嘴，擡起头，一脸的小骄傲：“那可不，生活费全塞嘴里了，那不得多一些经验呢。”
“首先我是一个人！跟你一样的一个人！”⑥
看得出来，话剧社的学生已经很努力的表演了。
表演结束，张欣悦和易言分道扬镳，“我和魏明约好了去一食堂吃饭，先走啦，拜拜~”
“拜拜~”易言告别了张欣悦，漫步走向山下。
娜拉在一百年前出走失败了，如今依旧步履蹒跚，出走成功的几率也不高。究竟什么时候，她才不用离家出走呢？
想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易言很惆怅。
要强的母亲曾经也想出走，但是她失败了。
她没有我那么的幸运，我在很久之前就知道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但是母亲不知道。
如果没有接受高等教育，我也会成为母亲那样的人，陷入命运的悲剧循环中无法自拔。
我接受了教育，自然不是为了成为母亲那样的人，自然——也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只会顾影自怜的“零余者”。
我要走出去，我要一步一步离开那个充满矛盾和霉点的家庭。
有了想法，总是要行动的，光喊口号可不行！
山下的五食堂和三食堂一样有公家补贴，里面的饭菜都很便宜。
易言慢慢走到五食堂，隔壁的花店门口的小黑板写着：
“三八妇女节·大促销——原价打八折”
看吧，无论是什么节日，商人总有办法将其变成购物节。
易言进店给自己买了一枝红玫瑰，她喜欢花，却不喜欢花店里的花，喜欢种在土壤里的花。
即便枯萎了，也知道它会在明年再度盛开，终究会有再度相见的机会。
或许是节日的气氛太浓，不知道怎么了，她今天就是想买一束花给自己。
小气的红玫瑰被灰色皱纹纸孤零零的扎起，花瓣层层叠叠紧紧包裹，叶子上的花纹既不对称也没有光泽，凹陷褶皱，花茎上的硬刺密密麻麻。
一点都不像月季那样讨人喜欢，月季总是绽放得大方，让所有人知道它的美，花枝挺拔，刺也少得多。
付款时，发现温听发给自己的消息，“今天下午四点有空吗？可以在学校西门口见面吗？”
这条消息是下午两点发的，易言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三点半了，西门就在五食堂附近，离得这么近刚好。
“好啊，我刚好在西门口附近，我在四点的时候等你。”
回复完消息，易言到五食堂里坐着休息。
看到手机的消息，温听开心地笑弯了眼睛，抱起早就买好的花束冲出宿舍，带出了一阵风。
那阵风经过坐在门口的高承望，正在改论文的他搂紧了身上的衣服，阴阳怪气道：“哦~这阵风~冷得让我心酸~”
温听打了车，赶在四点前来到了西门口，看到了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易言。
“嗨~好久不见~”易言看到手忙脚乱的温听从车上下来，先出声打了招呼。
“啊！好久不见~”温听大声回应易言，声音太大引起了保安大叔和周围人的注意。
易言连忙摆摆左手：“没事没事~我俩只是好久没见了，所以打招呼大声了，没事没事的。”
周围人小声地笑了几声。
温听充满歉意：“对不起啊——”
易言也很不好意思：“没关系、没事的，不用道歉，热情地打招呼怎么算错呢~”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祝你快乐——”温听把花拿到易言面前，“送你花~”
易言仔细看着花束，有些惊讶，不是因为温听送了花，而是看得出温听有用心为自己准备礼物。
花束是由11枝白玫瑰和1枝红玫瑰组成，用白色和草绿色的欧雅纸包裹起来，整束花最明显的是花束中的塑料玩偶，玩偶大小和玫瑰相差无几，摆放的位置比玫瑰更高一些，看上去像是在守护玫瑰花。
是小王子！⑦
易言注意到小王子手里也握着一朵小小的玫瑰，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当过幼师的文学专业学生，易言当然拜读过《小王子》，记得小王子和玫瑰以及小狐貍的故事。
还好——他没有放上小狐貍——
易言接过花，笑着对温听道：“谢谢，我很喜欢！”
听到易言很喜欢，温听也露出笑容，当他看到易言手里的单支玫瑰花时，笑容尴尬地扒在脸上：“这个玫瑰花是——”
是哪来的？？？
啊？！
一个寒假没见！我也没敢去打扰！
就送花啦？！！
啊？！谁啊？！！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