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说不上冷,但还是感觉有点凉的。
而且刚才路上一直在活动,现在忽然坐了下来,出的那层薄汗也带走了一部分体温。
出门的时候不该嫌麻烦不带外套的。
忍足侑士心下扼腕。
可随后便有人将一件外套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以防万一,忍足同学你拿着盖一下吧。”
柊与理把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
见忍足还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想接,她又接着劝了劝,“生病不仅会耽误学习,还会耽误训练哦。”
学习确实可以不急,反正即使是离得最近的期中考试也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可作为网球部的正选,每天的训练是不能落下的吧?
柊与理想起今天早上作为听力材料的访谈,里面详细讲述了自律对于一位运动员延长职业生涯的重要性。
即使才华横溢,可一旦无法用大量的练习将其兑现,也会有挥霍完的时刻。
一点都不能大意。
这两个理由叠加在一起的确非常有效,忍足同学立刻放下了他那股来源不明的坚持,将柊与理的外套接了过去,并说:“谢谢您,森见大人。”
“不客气。”
柊与理很高兴能帮到他。
她笑着,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同桌,然后她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举动是不是有点奇怪?怎么好像在求夸奖一样?
可同桌没有夸奖柊与理的善举,反倒问:“你自己不冷?”
噢,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柊与理将手缩进卫衣的袖子里,晃了晃:“不冷,这件卫衣很厚的,不信你摸。”
她说着把袖子伸了过去,而同桌也还真的擡手捏着柊与理的袖子,感受着衣料的厚度。
随后他轻轻地“嗯”了声,收回了手。
按照柊与理的建议,忍足将她的外套盖在了手臂上,但很快柊与理发现这不是个方便的做法,再次提出了建议。
“忍足同学,你要不把外套的袖子套在手上吧?”
柊与理的外套,忍足侑士肯定是穿不上的,码数太小。
可放在身前,只把两条手臂放进袖子里,把外套当一个袖套还是绰绰有余的!
忍足闻言“啊?”了一声。
紧接着,他大概是想象了一下那番画面,不禁面露苦色地说:“但是大小姐,当袖套的话......”
他没把话说完,企图让柊与理意会。
然而柊与理并没能意会。
她只觉得这么做会暖和。
至于那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滑稽的景象,她连人脸都记不住,更别提想象了。
更过分的是迹部景吾也不说话。
他好整以暇地将手臂搭在身边女孩的椅背后,身体朝她所在的方位倾斜着,眼里满是戏谑。
忍足侑士:“......”
认命地套上了袖套。
的确很快暖和了。
可他看上去真的好逊喔!
尤其是旁边还有位少爷在看热闹似的看着自己。
这感觉就更逊了!
但是用“穿上不好看”这种理由拒绝会伤到人家的一片好心吧?
好比是逆子甩脸色拒绝妈妈天冷添衣的关爱一样,只会让人很想揍逆子一拳诶!
“那......我五分钟内就还给您?”
忍足斟酌了一下,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谁知柊与理摇了摇头:“不要,五分钟太短了,忍足同学你多穿一会吧。”
忍足:“......”
何等的真诚与体贴。
“好的。谢谢您。”
忍足侑士含泪收下了年级首席的关怀,并开始怀疑这是否是一种之前自己对少爷恋情发展缓慢嘲笑的报应。
好在在这么多年的进化演变中,人类这个族群已经锻炼出了强悍的适应力。
只刚刚过了二十分钟,忍足侑士就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现状。
甚至施施然地站起身,带着柊与理的外套说:“我活动一下,顺便去点个饮料过来。”
冻雨
“好哦。”
“嗯。”
柊与理和迹部的声音叠在一起。
柊与理还擡头看了下,见到忍足离开了座位,便垂下脑袋继续盯着纸面上描述复杂的题干。
她总感觉这道由奥地利出题的竞赛题翻译有问题。
正打算拿手机查查原文,忽然听到身边再次传来了一声咳嗽。
柊与理:“?”
“迹部同学?”
“嗯?”她的同桌状若无事地应了声。
“你也咳嗽了。”柊与理态度端正地指出同桌似乎想要掩盖的问题,“是感冒吗?”
“只是嗓子痒了一下。”他说。
“那你冷不冷?”柊与理看了眼他身上单薄的衣料,感觉不管怎么想都不是暖和的。
迹部:“不冷。”
“真的吗?”柊与理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信。
“啊嗯?你还不信?”
看出柊与理的心思,她的同桌反倒笑了起来。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钢笔,摊开手掌,指节分明的五指修长干净,往柊与理这边偏了一下。
就仿佛是在说。
——那你自己比一下就知道了。
于是柊与理擡手,松松地用手掌拢住少年的手指。
那一刻她什么也没想。
温热的掌心和同样温热的指尖。
其实也分不出是谁的皮肤温度更烫或者更冷,更分不出是他的温度渡了过来,还是这就是她原本自己的体温。
但柊与理很快又在、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紧绷的神经里,翻到“常态下人的指尖比掌心温度”的一条。
所以他应该确实不冷。
甚至他的手心还会比自己的暖和一点。
——可握住他手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一点?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柊与理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抓着同桌的手在回忆不记得小时候从哪看来的人体小知识。
她甚至不记得刚才过了几秒还是半分钟。
要是后者就完了。
因为后者特别特别不礼貌。
毕竟哪有没事抓着别人的手半分钟的?
那和没事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你不冷就好。”
随后柊与理听见自己扔下这么一句话。
回过神,她又发现空气陷入了静默,而自己刚才的语速也快到了有些含糊的地步。
忽然间她有点想扭头去看同桌,可心里又有个小人一跳一跳地拦住了柊与理,让她不要扭头。
因为很可能会尴尬,会尴尬到让她想把脑袋像鸵鸟那样埋进地里。
她记不得自己刚才到底握住同桌的手多久了。
而假如那个时间太长,就会显得她像个怪人一样。
总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因而这种不想看到同桌此刻的表情的心情,短暂地胜过了那股莫名想要去看一眼同桌的好奇。
但说胜,其实也只胜了一点点而已。
两边很快又打起架来。
而脑子里乱糟糟的柊与理,只能在自己的草稿纸上,画出几个无意义的方块和三角形。
可很快,少年短促的、柊与理熟悉的气音,从左侧稍后的方向传来。
柊与理正在画圆的笔尖又停了下来。
她还是得知了同桌此刻的心情。
是不是在笑啊,这个人。
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刚才也没有握着他的手很久?
自己还不是个怪人?
对吧?
柊与理想着,把自己的脸藏在头发后面,悄悄侧过头。
“现在信了吗?”
望过去时,她好看又出挑的同桌正笑着。
柊与理愣了下,随后点点头。
“那你不冷就好啊。”
她轻声地又把这句话说了一遍,也不管这个人刚刚有没有听清了。
因为确实就是好啊。
他没病没伤的,她也没有变成耍流氓的怪人。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