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学数学最忌讳的就是急功近利——不,应该说任何一门学科的学习,或者说想要完成任何一件事情,都很忌讳急功近利。
等冷静一点之后,再好好想想吧。
又不是黎曼猜想,不可能解不出来的。
忍着满心不甘和气愤,柊与理把这件事记进了自己的日程本,又努力深呼吸了几次,等从桡动脉传来的心跳渐渐回落到正常频率,才将自己的纸笔收回了书包里。
紧接着她站起身,而她的同桌却还是那副单膝点地、半蹲的样子,只是从刚才陪她蹲在路边的俯视变成了现在的仰视。
柊与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同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回过味之后,柊与理这才发现,原来是视角的问题。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比自己同桌高的地方,看着这个不管站在还是坐着都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少年。
放平时柊与理说这话,还可以去拽拽同桌的袖角,或者拍拍他的手臂。
可现在高度不一样了,柊与理在他身上找了一圈,发现不管是同桌的袖角还是手臂,都落在了一个她想要碰到就必须刻意弯腰的地方。
而同桌的脑袋不能摸、脸不能碰、头发不能动,于是到了最后,柊与理又在他的注视里,拎起他制服的肩线,轻轻地拽了一下。
“走啦,迹部同学。”
柊与理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操场上的情况。
足球部的慢跑热身已经结束,按照柊与理往日的经验总结,刚才她起码拖着同桌蹲在花坛旁边讨论了十五分钟。
柊与理:“……”
完了。
她忽然忧心地看向自己的同桌:“迹部同学,你训练迟到会被罚吗?”
“啊嗯?”
同桌一边起身拍打着膝盖处的灰,一边慢条斯理地回答柊与理的问题:“会被罚。”
柊与理:“!”
“而且因为本大爷是部长,没有做到以身作则,会被罚得更重。”
柊与理:“?!”
那你还这么悠闲地站在这里?!
从小到大除了不可抗力导致的迟到,柊与理从来都是最守时的那个。
而这一次她其实也没有失误。
因为只是田径部的普通部员,所以只要放学后半小时内能到部里报到,就都不算迟到。
可她刚才忘了自己的同桌是网球部的部长了!
而眼下当然也不是责怪同桌,说什么“你怎么不告诉我”这种话的时候。
这都是没用的气话,更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是现在就开始跑!
跑到网球部,然后柊与理去找网球部的监督老师道歉,向对方说明情况,请求对方的理解和原谅。
而如果对方要是选择不理解和不原谅的话……
的话……
柊与理:“……”
她不敢想了。
更不敢想网球部的监督老师会怎么罚。
只能去拽同桌快点跑,以免超时罚得更重。
可迹部景吾不想动的时候,哪是她能拽得起来的。
眼见少年依然姿态闲适地站在原地,柊与理急得刚刚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又有要冒头的时候,他又笑了起来。
“放心吧,身为部长本大爷还是有一部分特权的。”
柊与理:“……?”
“什么特权?迟到的特权吗?”
她有些警惕地问,同时依然没放弃拽走同桌的意图。
可这人依旧巍然不动:“不,只要训练开始半小时内能到场,就不算我迟到——是这种特权。”
柊与理:“……”
柊与理:“…………”
白担心了!!!
可她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特权是很合理的。
首先她不认为自己的同桌是晚到就会减少自己训练量的人,其次他身为学生会会长,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忙。
偶尔可能还会冒出一两个需要立刻解决的突发事件,怎么想都应该留出一点时间上的余量给他。
“那你怎么不说?”
这次柊与理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松开同桌的袖角,那里在她刚才用力且持续的拉拽下已经留下了明显的褶皱。
但为了表示报复,在彻底松开手之前,柊与理又往同桌的袖角上攥了一把。
哈哈!更皱了!
她的气因此消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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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紧接着,迹部又十分悠然地回答说:“因为你刚才问的是我迟到会不会被罚,没问我是不是迟到了。”
柊与理:“……”
她要生气了!
但很快柊与理又感觉气不起来了。
她开始思考起自己刚才的问话里,为什么会出现那么明显的逻辑漏洞。
是因为刚刚用自己的惯性思维代入,导致自己跳过了思考的一步吗?
可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急躁成那样呢?
明明知道意外发生之后最不该的就是急躁,但还是被自己的情绪牵着跑了。
这很不应该。
“所以,要是我真的因为迟到被罚,除了拽着我跑去网球部,你还打算怎么做?”
柊与理还沉浸在自己对于情绪管理的内省和反思之中。
于是当这个问题在耳畔响起时,她也没在意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刚才让自己生了两秒不那么真情实感的气的同桌。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答应帮你做一件事。”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答案倒了出来。
就像倒出奖箱底部没被抽中的大奖那样。
“不过也不一定只有一件事,要是你被罚得越狠,我肯定会帮你越多的。”
柊与理慢吞吞地说完,同时也结束了自省。
她看向自己的同桌,却发现对方正摆着一张写满了“失算了”表情的脸。
然后。
“啧。”
——他像这样咂了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