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莉娅用力按住眼角,闭上双眼，片刻后,她的脸上便再无痕迹。
莉娅将戒指盒轻轻放回原本的位置。当白色抽屉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她的手指停在空气中，反复摩挲着抽屉光滑的边缘。
她试图抑制内心的悸动，她无意识地叩击着抽屉的边缘，重重的一下，她还是忍不住再次将戒指盒抽了出来。
在昏黄的灯光下，她取出戒指，轻轻触摸着钻石的光洁表面,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这枚戒指象征着什么,她心里清楚。所以此刻在她手心中，却显得沉甸甸的。
当她试图将戒指悄悄戴在自己的手指上时,一股奇特的抵触感瞬间袭来，在提醒着她这份承诺的庄严和珍贵。
莉娅深深地凝视着那颗闪闪发光的钻石，最终,她还是轻轻地放下了戒指,将它放回盒子里。
“咔哒——”
抽屉慢慢的合上了。
走到门口,莉娅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张出道时的照片,18岁的少女美丽而野心勃勃,这才是她。
灯灭了，房间内一片黑暗。
她缓步走到客厅,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边,静静地观望着沉睡中的克罗斯。
他漂亮的蓝眼睛此刻安静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睡颜很安静。莉娅忍不住微笑，她凝视着他微微起伏的呼吸,她一点点用饱满的嘴唇感受他的嘴唇、下巴、鼻梁、脸颊，还有他左边的酒窝。
比起八年前，他的脸颊变得更加锐利俊朗了。但笑起来，还是很可爱。可是他平时都不怎么笑，除非是和她在一起，莉娅得意的想着。
“和我在一起，你好像永远是笑着的。”她亲吻他的发梢，
“就算，”她顿了一下，随后认真的说：“就算我做了过分的事。”
“所以。”她慢慢起身：“如果我这次也做了同样的事，请你也不要怪我。”
走到门口，她在昏暗的灯光下，手机屏幕上，亚历山大发来了一份协议书。
她面无表情，一点点机械性的下滑，只是一份能保证她这辈子财富的文件，签字只需要五秒钟，五秒钟，一切都唾手可得。
莉娅把合同转发给维埃拉，让她确认是否有任何法律风险。
她静静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没有问题，莉娅宝贝，恭喜你，这绝对是一份完美的协议！”维埃拉激动的声音透过手机的电波。
莉娅笑着说：“那就好。”她努力的扯着嘴角。
完美的协议，完美的计划，赤手可得的完美生活。一切都是这么完美不是吗？她应该长舒一口气的，但她必须承认，就在前几秒，她想要听到的答案是。
“这份协议对你可不公平，损害了你的利益。”
“他们商人可太精明了，里面可是有许多坑。”
“我劝你还是先不要签。”
那么，她的选择显得如此顺利成章了。
而现在，她应该做的，就是赶紧离开，并好好反省自己为什么冲动到凌晨三点像个疯子一样，跑到机场，买了一张红眼航班的机票，就来到了马德里，他的身边。
“宝贝，你现在。”电话那头维埃拉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在马德里吗？”
她变得有些支支吾吾：“我感觉，好像不是你会干的事情。”
因为亚历山大的质问让她窒息，因为她无法忍受诺大的豪宅传来的死寂？因为又想要刺激亚历山大？
“因为我。”她脑子里的一个答案正在疯狂的叫嚣。
她微笑：“因为我想和他做个了断。”这才是她，不是吗？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袒露自己。
“哦，那也好。”电话那头的维埃拉松了一口气，她说：“莉娅宝贝，那你今天可以回来了对吧？”
“你永远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的。”维埃拉赞赏的说。
莉娅微笑着挂断了电话，她尝试着做出一个诚实的选择，但发现自己只能做一个正确的选择。
妈妈告诉她，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随心所欲只会带来噩梦。而她应该永远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带她来到了客厅的大落地窗前，莉娅静静地坐着，她的目光落在克罗斯的睫毛上。
“再见，托尼。”她温柔的微笑，抚摸他脸颊的手却被握住。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他轻轻嘟囔着，脸颊在她柔软的手心蹭来蹭去。
为什么不一起迎接新的一天呢，她的心里软软的，静静地看着天蒙蒙亮的时刻，一切被包裹在一层光芒中。
克罗斯慢慢从睡梦中醒来，微微睁开双眼，就看到莉娅轻柔地伸手在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上的乱毛。
睡醒就能见到她，这一切奢侈的还像一场梦一般。
“你没有走？”他迟疑了片刻，开口。
“要走了。”莉娅微笑。
他的眼睛慢慢暗了下去，“好。”良久后，他的声音干涩。
莉娅怀抱住他，亲吻他的脸颊，转身走了出去。这一次，她不想不告而别，也不想再欺骗他。
莉娅站在登机口，几位热情的空姐围绕着她，她心里莫名空洞，却在一瞬间身心恍惚，眼前一位空姐的眉眼像极了妈妈。
她明明是个聪明的美人，却糊里糊涂的爱上了一个男人生了孩子，本可以抛下女儿开始新的生活，却硬撑着独自养大了孩子。
明明教导女儿“一切都要为了自己”，却为了所谓年轻时的“爱人”，毅然而然的踏上了死亡的航班。
而现在，被她从小培养大的女儿，明明站在一条璀璨的、闪闪发光而令人艳羡的通道里，只要她往前再走几步，一切都成功了。
而现在，却迟疑着走向另一条通道。
“本次飞机由马德里飞往纽约，祝您旅途愉快。”
豪华的头等舱内，莉娅看着一个她多年未联系，却牢牢记在心中的邮件地址。
慕尼黑的清晨，男人结束了早上的简单训练后便打开了邮箱，这已经是他十几年来的习惯了，尽管他心知肚明，不会再也任何所谓的邮件了，但这仿佛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个部分。
他滑动鼠标的手蓦然停住，屏幕上闪动的信号提醒着他，有新邮件，来自唯一知道这个邮箱号码的人。
“M，我的妈妈去世了，尽管她一直告诉我要做正确的选择。但她却选择走向一架通往死亡的飞机。
而现在，我像她一样，走向了一架未知的飞机，说来可笑，我想要获得利益，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我想要完全接受他的爱，却不相信爱。
他或许爱慕我甚至迷恋我，但是我不能肯定，这是不是爱。
连妈妈都不爱我，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毫无保留爱我吗？
我不知道答案，第一次，我只想要逃避这所有的一切。
FroL”
落地纽约后，维埃拉的电话如期而至：“莉娅宝贝，怎么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在机场没有见到你。”
“因为我在纽约。”
许久的沉默后，手机里才再次传来声音：“莉娅，这不是你的风格。”
“我知道。”莉娅反问：“可原本的我就一定是我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脑子很乱。”她软了语气，“别逼我了。”
“我知道，亚历山大那边我会帮你解释，你安安心心地在那里吧。”作为多年的好友，维埃拉意识到了什么，安慰她。
莉娅静静地站在纽约公寓的阳台上，眺望着远处耸立的天际线。这个公寓是她用婚前所有的积蓄购买的，这是她的梦想，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拥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
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了，她也好像被困在了这其中，她应该已经获得了自由，但是那种如影随形的挣扎紧紧笼罩着她。
离婚、复合、飞到马德里、不回巴黎，这一切都好像是她试探着走出去的证据，但每一步都好像又回到了妈妈给她编织的安全屋里，时时刻刻提醒她，只有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
一周后的一天晚上，莉娅站在阳台上，俯瞰每一栋高楼、每一盏璀璨的灯光，突然有些无力，“M或许这将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邮件，我讨厌现在的自己，或许像我这样的人思考爱本身就是一件幼稚而可笑的事情。”
她打开邮箱，想要将它复制进去，却收到了他的回信。
准确来说，是妈妈的回信。
“莉莉安娜，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叫你了，我可爱的小女孩。你小时候经常会问我，妈妈你爱不爱我，我总是回答你，这很重要吗？
因为我好害怕我美丽善良的女儿像我一样，但是每次看到你一点点长大的样子，我都会说无数遍，我爱你。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成为了我的一切。
你也会问我后悔吗，我也想问自己，后悔吗？所以我回到了这里，想要告诉你这个答案。
或许几小时后，我就要死了，但我不后悔。
一路上的各种选择铸造了人的命运，选择去爱是我的命运。
最后因为爱而死亡是我的结局。”
妈妈，再见。她轻声说，谢谢你，在最后给我了选择的权利。
一滴晶莹的泪珠安静的落在屏幕上，又慢慢顺着滑落下，消失不见。
莉娅坐在巴黎庄园里，阳光明媚，温暖洒在她的肌肤上，然而她内心却是一片平静。
五年的时光仿佛在岁月的长河中划下了无数深深的痕迹，让她和亚历山大之间变得格外清晰明了。
亚历山大，没必要了，我已经决定好了。她的声音平静而果断，眼神中透露出释然。她深知他不会再多做纠缠，他是个体面而冷静的男人。
也许他们的感情在离婚的那一刻就已经终结，接下来的只是彼此的不甘和遗憾。
她不甘心那唾手可得的财富和地位，而他也不甘心承认，她从未真正爱过他。
“所以我唯一能吸引你的确实只有钱了。”他自嘲：“从在一起开始，我就明白，但我总是想，或许我可以打动你的心。”
“我比他输在哪里？”终于，他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场比赛里，他输的一塌糊涂。
莉娅认真的想了想，“你没有比他差，只是我可能就是比较爱喝啤酒，就算勉强假装喜欢喝红酒，真正有了自由的选择权时，还是会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
“我可还想送你几瓶好点的酒呢。”他开玩笑道。
莉娅笑得灿烂，“那我也不会拒绝啊。”
他爽朗地笑了，转身却红了眼眶。
“再见，亚力山大。”莉娅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维埃拉在庄园外等待着她，见她面色如常的上车，她小心翼翼询问：“你们这是谈妥了？”
“对啊，非常和平。”
“刚刚他那边的律师说，亚历山大会将所有LV集团对品牌的投资股份全部赠送给你。”维埃拉给她展示文件。
“法国好前夫啊。”莉娅感叹。
“怎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维埃拉调侃。
“不后悔啊。”莉娅从被背包里拿出戒指盒，在最后那一刻，她还是将它从不见光的角落中带了出来。“这就是我的选择。”
“你——”维埃拉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要求婚啊。”
“是让他正式完成这场求婚。”莉娅摩挲着被小心保存着的盒子。
“托尼那个电影的导演电话你还有吧，帮我联系他。”
“你——”维埃拉彻底说不出话了，反应了好一会儿，她啧啧称叹：“你不拜金了之后，变得也太狂野了。”
“什么叫我不拜金？我们托尼宝贝可是有私人飞机的富豪好吗？”莉娅翻了个白眼。“讲的我好像要跟一个穷小子。”
“行行行，富豪太太，我这就帮你去联系。”维埃拉无奈：“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已经跟不上你的节奏了。”
但是，当首映仪式上维埃拉不得不狗狗祟祟地陪着莉娅躲在后台时，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你就作吧，本来你不折腾，你就和他一起在外面红毯上光鲜亮丽的摆pose了。”
“这样他才会感动啊，真笨！”莉娅灰蓝色的眼眸挑了挑。
维埃拉深吸一口气，“你还是当个视财如命的女人吧，这还正常点，说真的，你现在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啧，那你还不快点去叫导演安排个好点的VIP包间，这儿小的都转不过身！”
“这才对嘛。”维埃拉说完，惊觉自己难道有受虐的潜质？
不过她这个是一时的，路过放映大厅，看到坐在中间的男人时，不由生出了几分同情，而你，我的托尼老师，这将是一世的。她默默为他掬了一把泪。
“话说你就不担心，剧本不按照你想的走，托尼可能吓得跑掉了哈哈哈。”维埃拉看着在镜子前臭美的女人，凉飕飕的说。
“你觉得可能吗？”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时尚杂志评价她是几十年来外在条件最优秀的模特，她的美貌和身材令无数人趋之若鹜，也是她无往不利的武器。
无论在那里，她都可以轻易成为众人羡慕和仰慕的焦点。她随意的一个动作，都是万分的美丽。
“虽然是第二次被求婚，但这次毕竟看的人多一点。”
就算是十几年来朝夕相处的好友，维埃拉也不得不承认莉娅永远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好吧，不过你这种安排在电影史上也是不多见的啊。”
“戒指送到他手里了吗？”莉娅确认了一遍。
“早就让工作人员拿过去了。”
克罗斯拿到戒指盒的一瞬间有些愣神，但随即被一股潮汐般涌来的喜悦所包围。他的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散发着无比的喜悦和满足。
它的出现让他心中充满了甜蜜与感激。此刻，所有之前的难过、悲伤和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溢在心头的欢愉和幸福。
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笑容，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明亮而美好。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坐在他旁边的克洛泽把后半句话默默咽了下去，即使在昏暗的影院里，他也能感受到好友眼里仿佛要溢出来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