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还长,他还会遇到很多的人,就算当下没有合适的,未来也会有,如果他愿意拿出对她的诚意,大概率也是搞得定的。
毕竟,她也沦陷了,而且无法自拔。
身旁的那点响动退却,叶序的睫毛微微一动。
江之也,一步也不会走的,是吗?
你是要和谁结婚生孩子共度余生?
甄茜不再闹腾,她却睡不着了。刚刚的那个问题一直在脑海里游荡,找不到出口。
没有遗憾了吗?高中时期的她。
还是有吧,先放弃的人怎么会没有遗憾呢?柏拉图都说,遗憾就是轻易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算轻易吗,确实是一个顷刻间的决定。
她还没有真正拥抱过他,感受过他的体温。大声告诉他,说想他,说爱他,传递唇齿间的气息。给他说早安、午安、晚安,和他坦诚相见,告诉他所有的秘密。
带着一万个理由,第一万零一次奔赴而去。
这些都还没做过,就没有遗憾了吗?
另一个人会和他填补这些遗憾吗想到这些她突然觉得好遗憾啊。
早知如此,是不是就该听茜茜的,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克制和放纵,到底哪一个才是遗憾的本质。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夜晚。她拿了张折叠凳,坐在帐篷外,看她最敬畏的星空。
甄茜知道她喜欢看星星,还给她介绍过她的师兄,一个研究天体物理的博士。对这种纯粹的学术坚持者,她也是同样敬畏的。
那晚她几乎没擡头,一直在听他讲专业的知识,学习了很多。
原来只要时间足够长,一切都会死去,宇宙也一样,
人会生病死去,恒星会发不出一丝光亮,黑洞会因为能量损失而爆炸,一切的一切都会在寒冷中消亡。
她听了以后,有一种渺小的绝望。第一次渴望成为一个艺术家,艺术家都倡导永恒,科学家擅长用时间和空间来度量。
那晚,她为什么不擡头?可能是怕妈妈误会吧。
叶序拿了件外套走出去,隔壁的灯亮着,他知道她没睡。却没想到这么冷的天,她坐在外面。
就这么喜欢看星星?他反正是不喜欢的,从那以后,再也不看。
夜的确诱惑,却是一张无边大网,会捕掉别t人的梦。
江之也:“怎么还不睡?”
这话应该他问她吧,气温已经在零度了,她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鼻子都吹红了,眼睛也是。
他拿了把同样的椅子,坐在她旁边。
“你也要看星星?”她吸了吸鼻子,他来了,她突然就觉得冷了。
“我不看这玩意。”叶序闷闷道,平视着前方。
她笑了,明明一起看过的。
周围没有树,夜安静极了。
雪山早已融入黑幕,她用体温暖和着被夜风强行送来的氧气,一波又一波。和大自然做这样的能量交换是自不量力的,连个正眼也无法获取。
但她就是这样,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时,就会一直想一直想,想到心脏结成冰为止,再也无法流动。
“你不看星星?”她突然转头问他,眸中带星。
“不看。”
“哦。”她手指合并,虚虚挡住他的眼睛,“这样就看不到了。”
她手上的寒气窜进他眼睛里,眉心蹙了蹙。抓过她的手掌,握于两掌之间,轻轻地按了按。
怎么冷得跟块冰一样。
热流袭来,冰块开始解冻,她的手已经冻麻了,忘了抽开。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紧紧包裹住,力道之大,让她以为,他要剁她的手。
“别动。”他说。
她真就不动了,任由他握着,放进衣服口袋里。那里有细细的绒,还有他的手,踏踏实实的,暖暖和和的。
口袋的拉链齿轮轻轻割着她手腕上的动脉,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叶序指尖触到她的掌心,她的手看上去纤细白净,指根部分却有些薄茧,估计是常年打球的缘故。指骨也不是软弱的,有些力量,和她这个人一样。
他指腹无意识来回,这触感把他从梦里拉了回来。
轻轻柔柔的痒,她忍了一会儿想抽回来,却被他大力拽住。
江之也:“这是劳动人民的手。”
叶序笑,不说话。
她又问,“是不是不像女孩子的手?”
叶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个陷阱,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掌骨,“别胡说八道。”
他只喜欢她的手。
江之也抿笑,没再挣脱。
“我去给你拿个东西。”她再次选择抽回自己的手。
“什么东西。”他不放,不认为什么比握着她的手更重要。
“相信我,”她试图挣脱,“叶~序。”
好吧,每次这样叫他,他都只能听她的。
江之也拿了个熊猫眼罩出来,带在他头上,“这样你就看不见了。”
他任由她折腾,完毕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抓她的手,一抓一个准,顺便用长腿撩了一下她的凳子,挨在他身边。
隔得太远了,扯着疼。
江之也没挣扎,一切恢复原貌,只是距离更近了。
看不见他的眼睛,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他。他侧坐着面对她,身体懒懒地搭在椅背上,下颌线明晰,嘴角窝深了两分。
手上的力道不减,有得寸进尺的迹象。
但先得寸进尺的好像是她。
她把脸颊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低着头闭着眼,没有说话。
叶序不敢相信,他想确定那重量是什么,又不敢伸手,怕扑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听见她的呼吸。
他数着她呼吸的节奏,默默掐秒。
没过一会儿,重量又消失了。
“怎么啦?”他不满道,他都没动,总不能说不舒服吧。
“衣服太凉了,有点受不了。”
他的这件外套,材质是防风防雨的科技面料,暖不热。
叶序觉得这太亏了,因为一件破衣服,就结束了?
他拉开半截拉链,把衣领翻过来,指了指自己的颈窝,“这里不冷。”
江之也憋住笑,哪有这么执着的。
她伸手给他把拉链拉好,还是像之前那样靠着,她要是真那样做,估计他一低头,两人的嘴唇就能碰上。
她调整了位置,继续看天上的星星。
叶序另一支手伸过来:“还有一只手啦。”
“口袋里。”江之也打了他手背一下,“哪有牵手牵两只的,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转圈,”
“行,”叶序被逗笑,“那我一只大人的手可以牵两只小朋友的手。”
......
“那不符合人体工学,太别扭了,不长久。”
“哦,”他想了想是这个道理,“那你自己藏好,不要拿出来。”
......
还藏好,真有人要剁手啊。
他又想到什么,伸手去触她的眼角,温热的指腹刮着她细腻的皮肤。
声音很沉:“不要哭,我在这。”
江之也心脏扯了一下,拉下他的手,“没哭。”
星星比刚才多了几颗,她好久好久都没有和妈妈说过话了。
妈妈还记得他吗?那个和我一起看星星的男孩。
他戴着眼罩,但你一定能看见他的眼睛吧。
他好像还是有点喜欢我,不知道是延续,还是新的开始。
但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依然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
爸爸的情况不太好,我很担心他,却没什么办法。
但我相信妈妈去了天上,上天一定不会这么残忍的。
上次问你的问题依旧没找到答案,却有了新的困惑。
身边这个人,是妈妈派来守护我的吗?
那妈妈的眼光好像有点太好了。
我有时也会想,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会怎样?
他会站在我身边吗?答案是肯定的。
我毫不怀疑他会帮我,安慰我,让我依靠,甚至违背其他人的意志力。
但那是我想要的结局吗?我又多问自己一句。
好像不是。
很多人爱他,我也一样。我比别人更贪心,不想做减法,只想做加法。
我一向希望别人能坦坦荡荡地爱我,而不是委曲求全。
今天,茜茜问我有没有遗憾。
我有遗憾,但不后悔。
原谅我的懦弱,切断他人生的压力,十七岁的我确实承受不了。
我太懂得,亲情的重要了。
我有一个新的念头。
如果爸爸的事告一段落,我想和他聊一聊。
如果他还喜欢我的话。
他说抵抗是希望,我说等待亦是。
妈妈会理解我吧。
晚安,妈妈!
她眨了眨眼睛,视作告别。垂眼就看见身旁人上扬的嘴角,她想给他拉下来,又觉得这样怪可爱的。
如果妈妈在,她绝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她喜欢的东西她一定够得着。
如果爸爸还在身边的话......
那么下次,问问爸爸的意见吧。
如果爸爸同意的话,她也可以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