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雾弥漫,寒意料峭,天地间一片素白。雪花悠悠扬扬地落下,由小渐大。
池泱微微擡起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低声呢喃:“又下雪了......”
酒楼门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一看便知定不是寻常人家的马车。两匹通体黝黑的千里良驹,木雕的马车雕花繁复,两扇车窗被丝绸做的帘子盖住,瞧不见马车里面的光景。
“公子,上车吧。”霜降率先一步走向马车,替池泱拉开门帘。
池泱坐上马车,不多时,马车动身往皇宫走去,车轱辘在青色的石板上发出声响。
富丽的马车踏风而至,池泱倚在车窗边扶额休息,熏风掀起浅色的帘子,池泱只看见了一截玄色银线袖袍。
微风渐起,帘子向上飞去,池泱这才能清晰地看清马车外的景象。只见一位少年郎端坐在高大的马背之上,剑眉星目,带着睥睨天下的神威。
玄衣少年,策白马,执长剑。恃才傲物,唯我独尊。
马车就这样与骑马的少年擦肩而过。
不知为何,池泱鬼使神差地转过头望向逐渐走远的少年,与此同时,马背上的少年也转头看向身后的那辆马车,马尾高束,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交汇,周遭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雪似美玉般晶透洁白,漫天纷飞,星星点点地飘落在少年郎的墨发、肩头之上。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熔万物为白银。
萧京墨定睛看着坐在马车里的公子,只一眼,他便认出了这是女扮男装的池泱。
只见萧京墨低声一笑,嘴角漾起弧度,朝池泱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转回头策马而去。
见状,池泱也转过头,收回视线,她放下刚才手上举起的帘子,随后倚窗而靠,闭眼小憩着。
现在该好好思考一下要如何对付今晚的宫宴了。
圣上为了数次大战匈奴、班师回朝的镇国大将军,特意设了今晚这场宫宴庆祝。说是庆祝,倒不如说这是一场鸿门宴。既然如此,那她再添把火,搅乱这场局。
池泱缓缓睁开眼睛,露出那双清明漆黑的眸子,里面仿佛装了一汪深不见底、平静的潭水。
霜降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家主子,不知为何,她总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眼前纤弱身影的公主是立在杀伐果断的高位者一般,使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臣服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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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明月当空,集英殿内金碧辉煌。
宫宴还未正式开始,文武百官们随着提灯宫女们的脚步,穿过皇宫内的曲折游廊,来到殿内,随后按照官位等级接二连三地入座。
宫宴之中男女分开就座,殿内两排摆放着金丝楠木桌椅,上铺牡丹纹样粤绣桌布,桌上摆放着几道开胃小菜和银盏酒杯,宫女们提着薄胎玉壶井然有序地为贵客们倒酒。
池泱早早便入座了,她的身旁同样坐着年龄相仿的世家小姐们,其中就包括了池泱的闺中密友——萧静和。
萧静和是镇国将军府上的二小姐,也是萧京墨的幺妹。
萧府人丁稀少,镇国将军的后宅也十分简单,镇国将军只有一个明媒正娶、同样出自将门的正夫人,两人育有两子。
长子便是萧京墨,也就是现在的宁朔将军。
萧家二小姐名唤萧静和,和池泱同岁。虽说名字中带有“静”字,事实上人非其名,萧静和自小也展现出了对习武的兴趣,说起来,倒是一个飒爽英姿、豪气的女孩。
少时,萧静和被太后选中成为了池泱的宫中伴读,正因如此,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萧静和丝毫没有意识到今晚宫宴背后那暗涌的危险,只见她不拘小节地拿起银筷夹了一口眼前的素菜煎豆腐,放入口中。待她吞下后,萧静和忍不住赞叹:“味道真是不错。”
按照规定,宫宴未开始,宾客们不能提早动筷,不过殿内此时人多嘈杂,也不会有人过多关注萧静和的一举一动。
看到萧静和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池泱心中闪过一丝羡意,她打趣萧静和:“你啊,留着点胃,待会的正菜才是重头戏。”
“绾绾所言极是。”萧静和和池泱关系好,因此私底下萧静和都唤池泱的乳名,只有在外人面前,她才会恭敬地称呼池泱为“殿下”。
当然,这些都是池泱默许的行为,不然给萧静和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
萧静和笑着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嘴上的话虽是这么说,手中的动作却没停,她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口面前银碟上的肉腊:“这个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