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泱今日身着粉霞色百蝶穿花杭稠月华裙,裙摆处大片的银线蝴蝶栩栩如生,翩翩裙摆在平整亮堂的玉砖上划过,步履轻盈珊珊作响。
年方十六的当朝三公主池泱可谓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身姿窈窕,莹白润透的肌肤仿佛会发光,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那是宫中之人少有的神采。
行则弱柳扶风般,好一个袅袅婷婷、婀娜多姿。
正当宫人们感叹着三公主的倾国倾城之姿时,仔细一看,却瞧见了池泱那目中含泪的模样。
见状,宫人们又在内心暗自叹息,连带着看池泱的眼神都情不自禁带上了几分同情。
当今圣上昏庸无道,谁人不知?帝王不把持朝政,夜夜笙歌,左拥右抱沉溺于温柔乡无可自拔。
眼见的国库日益空虚,民间百姓哀声怨道,朝堂腐败,边境更是战火不断,虞朝吃了一个又一个败仗,早已不知赔款割地了多少。
屹立了一百年多年的大虞王朝早已是一个空壳,摇摇欲坠,灭朝之日怕是指日可待。
为了换取边疆地区短暂的太平日子,皇帝毫不犹豫地准备将池泱这个嫡亲公主作为和平的筹码,嫁与乌苏六十有余的老皇帝和亲。
池泱顺畅无阻地来到宣政殿内,帝王好似早就料到池泱会来寻他。
宣政殿内外檐均饰金龙和玺彩画,天花为沥粉贴金图案,以椒涂壁,雕梁画栋,金砖铺地。
金玉香炉内燃着龙涎香轻烟袅袅,香气四溢。
池泱正身直立,低下头,两手当腰侧,微屈膝,行礼说道:“儿臣拜见父皇。”
身着金黄色龙袍的帝王长发束起,头戴冠冕,细细的珠链流苏垂落至两边。他坐在龙椅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儿,没有出声。
偌大的殿堂内鸦雀无声,四下的宫人都纷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未发话,池泱也不敢贸然起身,于是她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池泱心中了然,父皇这是准备给她来个下马威。
思及此,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池泱的面上划过一丝冷意,她的眼神看似平静,却无端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
半晌,帝王这才缓缓开口:“免礼。”透着一股久居高位者的威严。
“绾绾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帝王明知故问。
看到父皇那装傻充愣的虚伪模样,池泱心中暗暗发笑,面上却不显。
待她酝酿好情绪,再擡头时,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秋雨凄清,她眼眶泛红,看上去楚楚可怜。
如轻羽般的睫毛微微抖动,下一秒,泪水顺着香腮滑落。
池泱带着哭腔,开口道:“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不嫁。”
刚听完皇后声泪俱下的求情,皇帝的心中已然是烦躁至极,现在又听到池泱这番类似的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皇帝在心中暗自鄙夷,一个女儿换七座城池,这可是一个好买卖。这群无知的后宫女眷懂什么?
帝王左手慢悠悠地转着佛珠,垂眸看向池泱:“此时已定下,绾绾便不要再提了。”
不知帝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语气放软了几分,语重心长道:“绾绾啊,你身为我朝的嫡亲公主,从小到大受尽了荣华富贵和恩宠,是时候该发挥自己该有的作用了。”
瞧瞧,父皇故作亲切地唤着她的乳名,口中却道着最令人寒心的话。
句句诛心。
世人常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句话所言极是。
即使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在利益面前,那十几年的父女情谊仍旧不值一提,更何况,这点父女情谊本就不深厚。
“乌苏王是个不守信义之人,”池泱柔声说道,“父皇怎知将我嫁去乌苏和亲,就一定能守住河拢一带?”
“万一乌苏王又出尔反尔呢?前车之鉴,难道父皇忘了么?”
前年,乌苏王许诺皇帝,只要赠与乌苏数匹汗血马,乌苏便不再攻打虞国。皇帝照做了,可是乌苏王言而无信,导致虞国一连丢了七座城池。
这件事于皇帝而言,是一辈子的耻辱。
池泱话音刚落,就见帝王面色突变,他将佛珠往地上重重一摔,顷刻间,线断,珠落满地。
帝王看着这个平日素来听话乖巧的女儿,喝道:“放肆!”不知怎的,今日这个女儿竟然敢出声忤逆他。
皇帝直眉瞪眼,怒气冲天,他顺手抄起放在一旁案几上的茶杯,毫不留情地朝池泱砸去。
池泱没躲,茶杯就这样直直地砸到池泱的额头,磕破了一角,不多时,血珠渗出,再滑落。
宫人们看到眼前这幅场景,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默默为三公主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三公主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关心民间疾苦,还体恤下人,从不责罚他们,宫人们都打心眼里喜欢这位皇室公主。
殿内的气压再度低了几分,满室安静。
池泱的眸中凝聚着冰霜,投射出冰冷的寒意。她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着,不甘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
就因为她是公主,是女子,所以她就要做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吗?
池泱不服。
然而她擡起头来,又再度恢复了原先那副我见犹怜、柔弱娇贵的模样。
正当池泱还想再说什么时,帝王突然摆了摆手,随后他闭上眼不再看池泱,心烦意乱道:“出去吧!到外面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