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见面之后,他就一直在等一个可以更进一步的机会,为此,他没日没夜地熬剧本,拉投资。
但他却等来了对手突如其来的抢断。陈一金对他说,一个叫周韶的家伙出现在她身边。
他只能继续等,好不容易熬走了周韶,现在又来了一个什么托马斯小火车。
今天以前,他还优哉游哉,想着祝风已经了解他的心意,还答应了电影结束后可以“谈谈清楚”,而且两个人每□□夕相对,总不会再有变故。
但就在看到Thoas向祝风半开玩笑地表达爱意的时候,他立时又燃起了危机感——不能再等了。
“我现在就要告诉你。”简殊望着祝风明亮的眼睛,犹如望着那一夜,月光照耀下,她那明亮的笑意。
“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节目里,而是在冼导的工作室。你去面试过《牧羊人》,拍了一段小片。”
这段往事已经很久了,祝风在记忆里扒拉了一下,才想起来。
冼长鸣为他的电影《牧羊人》选角,简殊是男主,女主角要选新人,冼长鸣要求科班出身,当时还是冯勤勤找了关系,才把非科班的祝风塞进了面试。
面试题目是一段台词,现场有摄影机在录制,她全程对着镜头,流畅地演完。平心而论,在一群新人中,她的表现已经是十分优秀了,但是冼长鸣还是没选她。后来,因为资金链的关系,整个项目都流产了。
而简殊在那之后就转战舞台剧,再也没有在大荧幕上出现过。
祝风怎么也想不到,命运兜兜转转,时至今日,竟还能旧事重提。
简殊看着祝风,像是要穿破皮囊,看进她的骨骼,她的血肉,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正如那天在冼长鸣工作室里,屏幕上的她穿透镜头和时空,深深望进他的心里一样。
“那段小片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我的脑海里,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当时的眼神,忧伤,快乐,但是爱着。一切情绪都掩盖不了你明媚的爱意。此后的日日夜夜,只要我经历挫折和苦闷,我就会想起你那双眼睛。我多希望,你的眼里有我。如果你的凝望是深渊,那我愿意不顾一切地坠入。
“后来,我们见面了。我亲眼看到了你勇敢无畏的样子,也看到你在困顿中敢于反击的态度,还看到你永远不放弃寻找出路的不懈。我看过你快乐的笑,也听过你无助的哭声。
“在锦里村那一天,我多想伸出手拥抱你,但是我害怕,怕你会躲开,怕你会更加难过,也怕我没有资格。我时常都在害怕,怕你看不见我。我知道,你被伤害过,所以对亲密关系很谨慎,我只能一步一步靠近你,用知己的名义告诉你,我没有恶意,我只有一颗跳动的心脏想献给你。”
他牵起祝风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我处心积虑这么久,只想让你听一听它的声音。祝风,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
“祝风,”他握紧了她的手,喃喃低语,“我就站在你眼前,你看到了吗?”
简殊在害怕,祝风感受到了。
他既期待那个答案,又害怕她说出口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的心脏在祝风手掌下跳动着,咚咚,咚咚。
像战前的鼓点,像暴雨敲击地面。
像悬挂了八号风球的港湾,未抛锚的船只相撞,岸上的树木连根栽倒,没有人知道这场飓风何时平息。
祝风知道他在害怕,祝风惊讶于他竟会害怕。
祝风从来没有想过,简殊居然会有类似害怕的情绪。录恐怖主题的节目,简殊比她还要强大,她有时还会被NPC吓一跳,简殊却像天生没有恐惧的细胞一样,永远面无波澜地走过。
生活中也是。
他总是带着一点游刃有余的笑意,从容不迫地在自己的道路上走着,看上去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偏离自己的目标。
或者就懒散地倚靠在什么东西旁边,静静望着她,像在端详一盆花。
祝风甚至怀疑过,自己会不会只是他的猎物。
但是现在他说,他时常害怕着。
怕她看不见他。
“简殊,”她轻声呼唤他,“我喜欢。”
她只说了“我喜欢”,就像第一次看到简殊递给她的剧本时,她轻轻摩挲着封面上的“简殊”两个字一样,说了一声:
“我喜欢。”
从来不承认自己的心意的祝风,原来早就说过“我喜欢”。
片刻的愣神之后,简殊才松懈下来,终于露出笑意,然后又紧紧抱住祝风,将她拥进怀里,把头埋在她脖颈处,呼吸着她身上温热的味道,唇齿间细碎地咀嚼着她的名字。
“祝风,祝风......”
祝风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每一声都回应着。
突然,简殊擡起头,捧住祝风的脸,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一下,像在许一个不可亵渎的承诺。
“祝风,我爱你。”
他郑重地说,神色中满是认真。
“爱之,珍之,重之,此生不渝。”
祝风眼角有些许泪花。
这已经不是一个相信爱情的时代,她也不是一个没有爱就会枯萎的女人,她从来不要男人的承诺,这些话,如果换一个人来讲,她或许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但是眼前的人是简殊,她不可抑制地为他的话深深心动着。
此时此刻,祝风甚至能够看见,幸福正具象地降临在他们头上。
她望着简殊眼中闪烁着同样的泪光,心想:
原来,人在感觉到幸福的时候,是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