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数命运的不公,痛诉自己的嫉妒。
她在诘问祝风,也在诘问上帝。
凭什么?
世界果然坍塌了。
祝风第一次听见了宿命的嘲弄。嘲弄神爱,也嘲弄祝风。
她无法回答,只能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许神爱。
*
宿命像是一团乱麻,一圈一圈把人捆住,解不开,逃不脱,毫无缘由,也难以追究因果。
神爱就在这宿命的捉弄中,被嫉妒侵入,缠绕,占据。
慈恩跟着母亲离开孤儿院的那天,她一直在身后看着。
就像看着慈恩和易霈偷偷在操场角落里牵手一样。
许神爱永远站在郑慈恩的身后,看着她幸福的背影。
可是,在如毒药蔓延的嫉妒之中,居然也有喜悦。慈恩幸福,神爱也为她感到幸福。
多奇怪啊,恨与爱竟能一体。
她曾经以为,这份扭曲的感情会一直隐藏下去,伴随她们的友谊直到很远很远。
但是郑慈恩离开了她。
没有音讯,就这么走了。
慈恩的新家温馨吗?是不是有疼她爱她的爸爸妈妈?
她好想问一问慈恩,家是一种什么感觉?被人爱是一种什么感受?
终于有一天,她闯进娱乐圈,走进了大家的视野,得到了粉丝的追捧和爱,她才知道,被爱的感觉原来这么美妙。
当她已经习惯了没有慈恩的生活,往前走去,这个人却突然有一天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嫉妒在那个瞬间被唤醒,迅速扩散。
她看着热搜上的照片,郑慈恩的脸,祝风的名字,身边的男人从易霈换成了李凌昭,不变的是那幸福的背影。
她冷眼看着,看着祝风和她选择一样的道路,看着她带着争议出场,看着她忽然大爆,看着她的广告铺满电梯,看着她成为人们口中那个未来可期的新星。
她好想问一问慈恩,还记得孤儿院的日子吗?
FRIGGA晚宴相遇,慈恩甚至否认了慈恩这个名字,对她说:“我是祝风了。”
那一刻,她就决定要报复祝风。
但那天撞见温南黎是一个意外,她真的只是想去后台看一看她,跟她说一声新年快乐。可她在走廊就听到了祝风团队工作人员的对话,敲开祝风休息室的门一看,是温南黎坐在里面,言辞亲近,好像他才是那个认识了慈恩十七年的人。
当晚,她就把消息卖给了董鸣飞。
反正祝风不在乎,她从来不珍惜她得到的一切,不是吗?
*
荒诞的场面,像蹩脚的三幕剧,尴尬,又无法停止。
祝风和神爱面对面坐着,犹如坐在刚刚经历过轰炸的废墟中,相顾无言。
许神爱已经不哭了,理智重回她的身体,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出的话,仿佛只是一个幻觉,是祝风连日高烧的后遗症。
鬼使神差地,祝风从手边抽了一张纸巾,给许神爱递去。
许神爱接了,擤掉了鼻涕。
十分自然的举动,像小时候那样。
祝风开口,打破这段潮湿的沉默。
“节目上说我抢了你喜欢的人,也是假的,对吧?”
许神爱哼笑一声。
“抢谁?易霈吗?你很担心他跟我扯上关系吗?”
“我只是觉得他不配。”
他不配什么?
不配和祝风这个名字放在一起?不配被许神爱喜欢?还是不配引起姐妹相争的戏码?
许神爱莫名生出隐约的快感。
“我们确实有交集。我当年从孤儿院来北京参加选秀花的钱,是他给的。据说是他的第一笔片酬,五万块,全给我了。”
她神色得意地望着祝风,颇有几分耀武扬威。
祝风点头,没有对此说些什么。
往事过矣,她一点都不在乎易霈和许神爱有没有交集。
她只是觉得,他不配。
她转头,再次看了眼窗外,又是一天夕阳时分。
“房价我不懂,回头给你打八百万,加上董鸣飞给你的五十万,自己去看房子,首付也好全款也好,你自己看着办。”
许神爱神情不屑。
“祝小姐,我自己会赚钱,你觉得我还会要你的钱吗?”
祝风回头看她。
“如你所说,你的这个故事很精彩,这是我施舍给你的,一点同情。”
“至于你欠我的,我要你永远欠着,千万别还。”
许神爱想轻蔑地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祝风拿上帽子,起身要走。
许神爱叫住她。
“我只卖给了董鸣飞消息,其他我什么都没有做,那个帖不是我发的。”她没有察觉自己低下了头,“我不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
祝风顿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
“许神爱的名字起在郑慈恩之前,寓意是,许愿神能爱她。你的名字出自何妈妈的爱。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先有慈恩后有神爱。”
这是何院长的秘密,写在日记里,祝风偷偷读过。
话说完了,祝风径直走出了许神爱家,走到夕阳的余晖里,任过往在身后停格。
谁都不知道,风也曾嫉妒过神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