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风坐下,没有说话,她找服务员要了杯香槟,一边喝着,一边看舞台上的表演。
FRIGGA请的乐队,在唱耳熟但不知道叫什么的歌曲。
主唱很卖力。
祝风盯着他们的表演,面无表情,不晓得在看什么。
看了两分钟,许神爱终于凑过来。
“好听吗?”
祝风转回头看她,有些不解。
“我说,台上这歌,好听吗?”
祝风看了眼舞台,贝斯手扫弦扫得像触电一样。
“很难听。”
许神爱噗嗤笑出声。
祝风也忍不住笑了。
“我还以为你要装到散场。”
许神爱笑着看她,叫了她一声:
“慈恩。”
周围人来人往,台上在唱难听得无法称之为音乐的歌曲,远处一帮穿着华服的男女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世界里,祝风却随着这一句“慈恩”,跌入陈旧泛黄的记忆。
在那里,泉水清澈,山路蜿蜒。
山脚下有一座孤儿院,孤儿院里有一对姐妹花,她们叫慈恩与神爱。她们没有血缘关系,长得也并不相像,但是总扎着同样高的马尾辫,用一样颜色的发绳,背一个款式的书包,上同一所学校。
神爱比慈恩小一岁左右,却比慈恩更早来到这里,两个人从有记忆起便是好朋友,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读书一起长大。郑慈恩的整个童年和少女时代,都是和许神爱一起度过的,两个人形影不离,孤儿院的人都说,找到慈恩,就能找到神爱。
她们不是血脉姊妹,却胜似。
神爱曾经问过何院长,为什么给她们起名叫慈恩与神爱。
院长妈妈告诉她们,人先施善,天再施德,所以先有慈恩,后有神爱。
慈恩,神爱。神爱,慈恩。
……
祝风从回忆里挣脱,她再望向许神爱。
“我是祝风了。”
许神爱的笑脸僵了一瞬,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啊,不好意思。祝风,这个名字真好听。”
祝风笑着挥手,像是要挥走往事带来的飘絮。
“不说这个了,你过得怎么样?这些年,一切都好吗?”
许神爱歪了歪头。
“喏,你没看见吗?有名有利有人爱,每天都有漂亮衣服可以穿,日子别提多好了。”
祝风:“那何妈妈呢?”她们私下都管何院长叫何妈妈。
许神爱:“何妈妈前年退休啦,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祝风被家人带走了,所以何院长不许她再回孤儿院。
但许神爱没有家人来寻找,也没有新家庭领养,一直都是孤儿院的一员。
像她这样的孩子,没有来处,没有去途,孤儿院就是唯一的家,何院长会和他们保持联系。因此许神爱能联系上何院长。
祝风很关心何院长的近况。
“她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许神爱脸上挂笑:“你真的这么听话,一次都没有回过院里吗?”
祝风低下头。
“我没有机会回去。”
起初,宋柏管得很严,不允许她离开香江。后来送她去伦敦读书,又不许她轻易回国。
这一年她终于逃离宋柏的控制,随时可以回去看看。有一回,她参加活动的城市就在离孤儿院车程两个小时的地方,她不止一次动了回去看望何院长的念头。
可等坐上了车,她却突然产生了退意。
近乡情怯,她慌忙下了车,再也没有提过“回去”的事情。
许神爱察言观色,没再说什么,只道:
“何妈妈身体还好,前年做了个小手术,就退休了。前几年你寄回来的钱,院里都有收到,那时候何妈妈还总说起你。后来高考那年我去参加选秀,出道之后就很少再回去了。”
许神爱的事情,祝风是知道的。
她比祝风小一级,她高考那年,祝风已经去了伦敦。有一次在中餐馆,听到隔壁桌的中国姑娘在讨论内娱如火如荼的选秀节目,说里面有一个叫许神爱的选手,有着悲惨的过去,是孤儿院出身。
祝风回去便找出这个节目,从头看到尾,连加更都不落下一秒。
再后来,就是豪掷百万,给许神爱打投,一路投到她第四位出道。
但祝风没提这件事,反而问了另一件事情。
“去年WE品牌在巴黎办的晚宴,我听说你要出席,但你最后怎么没去?”
“那个啊,”许神爱回想了下,“本来是接到了WE的邀请,但是签证卡住了,去不了,只能从机场打道回府了。”
祝风恍然。
竟是这样荒唐的理由。
那天她本是想去见许神爱的。许神爱极少出国活动,祝风只能抓住那个机会去见她。
结果她没来,祝风在那场晚宴上遇见了李凌昭。
但今时今日的场景,还是说明了,该见面的人,终究还是要见面的。
祝风凝望着许神爱,眼底隐有泪光。
“我很想念你,想念家里。”
许神爱今天第一次敛去笑容,轻轻摇头。
“你是祝风了。你有新的家。往前看吧,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姐姐,过去没什么好的,我们都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