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林霁予的消息三个小时后,潘承宇才起床。他摸过手机,一眼看到置顶的微信,直接从床上跳起来。他迅速收拾了一箱子吃喝和基本生活物资,想了想,又带上了身份证和手机充电器,上了车,直奔力场。
和门口保安沟通了半天,对方终于听懂,也确认潘承宇听懂了,他就是明知道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也要进去。
他开着车,直接下到停车场,拉着行李箱上了电梯。
整栋楼,空荡荡,黑洞洞。原本是城市最喧嚣的心脏,却一改高速跃动的节奏,变得沉钝,甚至像彻底停摆。
潘承宇站在门口。他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力场,无人出入,灯光全灭,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他刷手环,门却没有开,看起来是林霁予为了省电,连电动门都拉了闸。
潘承宇觉得好笑,直接给她打电话,好半天她才接通,声音粘糯,并不清醒,应该是睡着被吵醒了。
他很少见到林霁予这一面,正准备侧耳细听,没想到,听到他正在门口时,之前的声音彻底消失,听筒里传来林霁予清脆的高分贝尖叫。
很快,她从办公室跑过来,刚开了门就忍不住骂他:“你来干什么?我们两个都关进来了,外面要是有事需要咱俩怎么办?而且只有一条沙发,我是不会因为你是我老板或者你是为了我才来的这种理由就让给你睡的!”
潘承宇揉着耳朵:“别叫了,我不跟你抢沙发。”
然后皱着眉教训她:“你做人讲讲良心,这边又不知道什么政策,谁知道你有没有吃喝?再说,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到时候万一发生点什么事都没人知道,也没人能求助。”
林霁予看着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堆泡面和自热火锅,好奇道:“那万一没吃没喝,你这点东西够咱俩吃几天?”
潘承宇不在意:“那到时候再找人给咱们送点呗?”
林霁予气笑了:“葫芦娃救爷爷是吧?一串串送人头!”说罢,她蹲下拿起一桶泡面:“算了,来都来了,先吃饭吧。”
为了省钱省电,林霁予只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开灯开空调,两人只好都呆在此处。潘承宇倒是说到做到,他把沙发让给林霁予睡,自己拿来几张瑜伽垫和巨量的浴巾毛巾,给自己做了张豪华地铺。
到了晚上,林霁予躺在沙发上盖着羽绒服,潘承宇怕她着凉,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搭腿,自己躺在她旁边的地面上,横着盖三四张浴巾,搭建了一个简陋的上下铺。
毕竟不是家,不是床,就算情况不算最糟,但也称不上好,两人都没有睡意。林霁予默默起了个头:“下个月又要交年租了,怎么着都要跟他们谈谈减免。”
潘承宇听出了她的焦虑,凭借记忆调出脑海中的数据库,给她洗洗算了这几年的收支,又对未来收入做了预估,当然,他计算的时候刻意乐观了些,得出的数字显得很好看。
林霁予听他这样说,才稍微放下心来,有心情说点别的:“还好咱俩都是孤家寡人的,不然哪怕家里还有只小猫小狗,都很难办。”
“越到这时候才越需要人吧。我来这一路,从大街上,到室内,都跟世界末日似的,这会儿你不觉得有什么,等再过两天,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变模糊,生活太简单,只剩下解决基本需求,唯一的刺激就是外界消息,现在的舆论又这么激烈混乱,人的精神很容易出问题的。”潘承宇难得正经。
“这才来一天,你就有这么深的感悟了?”林霁予揶揄他。
潘承宇也不恼,解释道:“我很早就知道了。小时候我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家,所以长大之后就很不喜欢一个人了。”
林霁予纳闷:“那你怎么不结婚也不谈恋爱?”
潘承宇看着他:“怎么,对我的婚恋情况感兴趣了?你想跟我比划比划吗?”
林霁予马上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我不想我不想,别带我,以后我不问了。”
潘承宇看着她,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说:“其实咱俩在一起最好,如果我跟别人结婚,万一离了,力场不就落到别人手里了,不如落到你手里嘛,你肯定会当成亲生小孩。”
林霁予捂住耳朵:“少胡说八道了,你就不能设想一个长久幸福的结局?”
潘承宇语气很随意,神色却认真:“我觉得这个结局很幸福啊。”
林霁予思绪飘了很远,从金融街飘到国贸,从此刻飘到了两年前。
她正出神,只听脚步声匆忙地由远至近,还参杂着越来越清晰的喘气声。
她一擡头,潘承宇在她面前站定,因为迅速起跑,给心肺上了难度,他呼吸异常粗重,甚至撑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潘承宇着急地盯着她:“没事儿吧?上来的时候看见整层很暗,跟世界末日似的。”
很快,他自己也觉得别扭,又换上了不着四六的语气:“不过你的话,除了会多花钱的事,应该没什么怕的吧?”
林霁予想,上一次像世界末日的时刻,身边也是潘承宇呢。上上次,对她来讲不是像,简直就是世界末日的时刻,好像也有他的戏份。
真是戏很多的一个人。
不过有一句话,他说的很对。的确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未来总会比末日先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