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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成为能给别人提供半张床的人了呢。(1 / 2)

30.她也成为能给别人提供半张床的人了呢。

关于和别人同床共枕这件事,林霁予有过一段时间的脱敏过程。究其原因,还是三个字,不得不。

收到法院传票,得知自己成为被告后,因为完全不清楚林得正的经营情况,到底有多少债主,又欠了多少债务,林霁予只能依靠债主们的律师梳理好所有材料完成举证。她自己则完全没有应对的能力和资料,能做的只有战战兢兢等待最终判决。

不过,既然确定自己要还超过能力范围的债务,林霁予果断地暂停了一切消费,退学,到潘承宇当时的健身房打工。

讽刺的是,那个健身房原本还冠着奥得的名号。林得正跑路的消息一传出,奥得成为人人喊打的失信品牌,潘承宇只能调整装修,更换招牌。而这些事,恰是林霁予完成的。

在收到最终判决结果之前,林霁予还住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开着自己的小跑车去潘承宇的健身房监工,和工头谈判时还能保持一副刁钻的大小姐派头。连潘承宇都觉得太有节目效果了,把她拉来当劳工实在不亏。

等她真的开始处理自己的资产,才有了天塌地陷的实感。先是她爸的别墅和豪车,然后是自己的车和珠宝。她和季谒一起住了将近两年的小房子,放在最后才出手。

而那些包包鞋子衣服,她始终以卖不掉几个钱为借口,死活下不了决心卖掉。

恰好宋倪毕业,开始上班,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小开间,林霁予带着她仅剩的金银细软过去投靠。

装着一堆爱马仕们的打包箱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占据了宋倪仅仅40平的房间,除此之外,还要容纳下存在感强烈的林霁予本人,宋倪很快就崩溃了。

她劝过林霁予几次,赶紧把东西出掉。

她已经阶级滑坡,作为出门要挤地铁的女人,尖头红底鞋绑带铆钉鞋都是不必要的,背着金刚色Birk出门,别人也会认为那是祖国版。

林霁予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迟迟不行动。

宋倪有她自己的办法。

大学时,宋倪和袁漾这两个自诩高级的文化产品消费者试图带着她看一些院线喜剧以外的精品好片,结果,连豆瓣Top250这种大众水平的电影她都看得昏昏欲睡。

林霁予是什么德性,宋倪一清二楚,她再次启动文艺素养培养计划,在满是打包箱的小房间,用投影仪看《蓝色茉莉》施以讽刺。

画面的下半部分,甚至都投到了那些错落的棕色纸板上。

出人意料,林霁予这次却看得非常认真,全程没有打哈欠,或者偷偷玩手机以求蒙混过关。

电影播完,宋倪问林霁予:“看懂没有?”

林霁予点点头:“再落魄,都得留一件香奈儿的外套。”

宋倪气得骂了一句“对牛谈琴”,一整晚都不再理林霁予,甚至睡觉都背对着她。第二天早早出门上班,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安排晚上怎么吃饭的事。

林霁予却不知怎么,突然想通了,干脆地叫了二奢店家上门评估资产。光拆箱,把东西全拿出来,就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宋倪下班回家,看见林霁予站在出租房的一地奢侈品之中,先是惊讶,而后鼻头一酸,上前抱住了林霁予。

世人都懂察言观色,拜高踩低,二奢店家见惯了这种场面,并不与两个女孩共情,反而更加心狠手辣,往死里压价。

一只大象灰birk25,购入时光配货就要配几十万。如果林霁予穿着光鲜,涂着钮祜禄回宫的艳丽口红,开着她的法拉利Portofo去店里卖,怎么也要十万块。但她在月租不过3500的房子里挥泪大甩卖,店家狠狠把回收价压到了市价的一半。

林霁予受到严重的精神冲击,已经没办法据理力争。宋倪倒是看出端倪,想帮林霁予出头,却因完全不了解行情,整理不出论点,也就无法对症下药补充论据。

两个人夸张地握紧彼此双手,玩着干瞪眼,连店家也觉得荒谬,一边清点物件,一边偷瞄她们,动作时尽量离她们远一点。

可能是看林霁予实在可怜,也仰赖她买东西的品位太表面,不是市场公认的尖货就是带有明显logo,流通性很强。

总而言之,店家最后决定把她所有东西都收了。以一个宋倪一听都知道亏大了的白菜价。

宋倪不忍心,问林霁予:“你要不要留一件香奈儿外套?”

林霁予白了她一眼。

宋倪像想起什么一样,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林霁予以前送她的包,也递给店家:“这些也出了,一起算钱吧。”

钱货两清,林霁予和宋倪把剩下的包装垃圾收好,下楼扔进垃圾桶,又把家里清理了一遍。站在焕然一新的家里,林霁予意识到,从此她的生命里,除了回忆,再没有任何富贵过的证据,终于哭了出来。

这是林霁予家里出事之后,她第一次流眼泪。他爸跑了,季谒跑了,债主找上门来,她都没哭过。过去的痕迹越来越少,她爱的人和物,到头来终于一个不剩。

林霁予的前半生结束了。

连租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都很辛苦的时候,和别人共享一张床,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