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痛总比心痛强。”赵平鸠望着这匕首，目光深邃，她喃喃说着，似在思索回忆某些往事。
呵呵，听她谬论吧。身体和心都是自己的，哪里痛不是痛？手痛脚痛肚子痛是痛，被人辱骂污蔑，不被信任的心痛也是痛。
都是痛，都很疼。既如此，为何还要选一个高低出来？这不是闲得慌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心痛比身体痛更难熬，难道就可因为这个主观的比较，消弭掉客观的身体痛吗？
司步凡不想理这个疯狂的女子，她一把将符纸贴在她如花般的面容上，趁她疼痛时，挣扎着爬起，向外跑去。
可世间一片昏黑，哪里是出口？腿边伤口还在继续，步凡没跑两步，再次跌倒，未待她起身，便感到背后一痛，瞬感头皮发麻，似有亿万只蚂蚁在她身上游走。
“小小凡人，能跑得过谁？呵呵，好好聊嘛司巫师。你这样不配合，我生气了，下手不知轻重起来，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步凡微挣扎间，赵平鸠已将匕首从她背部拔出，用尽了平生力气，司巫师转过身，两眼已经昏黑。她努力发声，企图找到自己的声音，找到自己的意识：
“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好好聊？我和程卿云不合适，说出来便是了，这般折磨我，居心又何在？”
“这不是想让你记住疼痛，看清现实吗？”
看清什么现实，她和程卿云这三个月的相处，妨碍到谁了？是降低了她组梦的质量，还是影响了他修理青山？
凡间鬼间一堆又一堆事，有几个是她和程卿云捅出来的篓子？有几个或者说有没有，是因他俩而起？
步凡又痛又气，万千反驳话语梗在心口，说不出来。
“看看，又是这幅模样。这脸色，我赵平鸠见得多了。每次劝他们时呢，总有年轻人这般……不服气？不相信？
今日只是小小的匕首穿腹之痛，他日程卿云施法暴走，误伤了你，你们是自责愧疚还是悔恨愤怒？
你体内虽流着奇异之血，终归只是个凡人，这误伤还算好的，若是下手重些，后果是什么？
退一万来讲，即便他能控制住，一人和一鬼，是待在鬼间还是凡间？
司巫师，你还有锦绣五十年人生之路要走；他也是。”
“别担心。”赵平鸠伸手为步凡疗伤，语气轻缓下来，“我活了五百年，经验丰富。所说这些，自是为你们好的。”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你的意思是，让我主动离开他？”
“嗯哼。”
“为什么要离开？世界那么大，总会有方法，爱可克服一切，不是吗”司步凡冷冷笑道。
“爱爱爱！爱爱爱！一个，司家未来之主，掌西南地区万民夜间梦境；一个，鬼界未来青山师，掌全鬼间青山记忆。
各自多好的未来？一个不组梦，一个不修山，去找虚无缥缈的打破生死线的方法——”
“为什么不能在组梦修山之余做这些？谁说我要放弃本职工作了。”司步凡似笑非笑，那双聪明的眸子望着处在暴走边缘的鬼王。
“你以为时间是无穷无尽的？！又要这又要那，你就是用一生的时间去寻找，都不一定得到答案。好好做你的凡人，完成命运给你规定好的一生。
不要逾矩，不要乱来！”
“程卿云……是不是情欲不通？”司步凡突然低声问道。
“这不是在证明着吗。”语毕，利刃再起，这次从步凡腹部刺下，她登时便半昏了过去。混沌之中，耳边是鬼王的叹息，
“耐心耗尽了，只好用暴力了。”
又似是做梦一般，眼前忽明起来，步凡猛然睁眼，只见仍是夜色，但天上的星星舒心地待着。
“师姐……”程卿云眼神微眯，见步凡醒来，脸色才放松一丝，“你坐在这干什么？天太黑了，容易着凉。想看星星，明天也可以。我们回去吧。”
步凡听不进去这些，她颤抖着摸自己的肚子——不疼，没有伤口。腿，没伤口；脚，也是完好无损。刚刚让她晕厥过去的疼痛……是梦？怎么那么真实呢？
可若切实存在过，她怎么一点血迹都找不到？鬼王又把这些伤口疗愈好了？一瞬之间，法术如此强劲任性？
想伤害就伤害，想刺就刺，想疗愈就疗愈。像个豌豆一样，被摸索玩弄于鼓掌之间，一切全凭心情和所谓的为别人好？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步凡笑得很灿烂，她将袖中的符纸全扔散在地，勾住程卿云的脖子，“今夜星星真美，明日，你还陪我看吗？”
“嗯，当然。”程卿云抱了抱步凡，却没有以往的黏人。“师姐喜欢星星——”
“我不喜欢星星，也不讨厌。就是今夜来了兴致而已。想看，就看到了，还是和你，我开心。”
“师姐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司步凡仰头苦笑：程卿云，不是情感迟钝，他是根本不通任何情感。真是百年难遇，千年不见啊！这样的好苗子，就适合做无情鬼，做青山师！
难为赵平鸠费心培养，这样未来璀璨之鬼，怎能拘泥于小情小爱之中？
“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苦了你了。不过没关系……”司步凡再也笑不出来，内心五味杂陈，不知今夕是何西。
先前的疼痛感，被玩弄的憋屈感以及试探的隐忍感一齐袭来，打破她强撑着的防线。
声声泣血，泪如雨下，她抓住程卿云的手，放在她脸上：
“你以后不用再伪装了，情欲不通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就如我怕鬼一般，你天生不晓何为喜忧，这是生来即有的，没关系的。”
但是啊但是，步凡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找到些力气——
“但是阿云，这是眼泪，你知道吗。落了泪，是伤心。你知不知道，这是伤心。哭是伤心，笑，也可以是伤心！
星星很美丽，可我今晚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