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步凡已在她床边,这个绿衣黑发的女子,面色红润,身材高挑。她眸中带着年轻女子掩盖不住的清亮,如同……菊月里的秋树,风起时,落叶金黄刺眼。
原来,又是一个秋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早些去吧,”司步凡声音淡了些,她将地府传送符轻放在张小姐身上,“早去早投胎,还选个好人家。”
“睡吧睡吧,梦中有你挂念的人。”
随着步凡的轻声喃喃,黄色符纸逐渐燃烧,化为金色的光线,化入张次茹身体中。
“什么?”看到张次茹朱唇轻启,步凡低头靠近——但不是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说出来的话语,不一定是内心真实想法。相反,一个人若想表达某件事,一个举止,一个眼神也是说明。
符纸最后消失前,其上面红色的血迹重新组合,成为一个“司”字,落在张小姐右手上,随后消失,肉眼不可见。
等到万物又归于平静时,张小姐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在深夜中,终于离世。
司步凡望着床上的女子,神色复杂——
“谢谢你,司家女巫师。”
张次茹死前最后的声音轻化入司步凡耳中,明明轻若流萤,她的手却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
一年前与张次茹有婚约的男子死于一场屠杀案,尸骨无存。本想等到他归来后二人便成亲,没想到一别便是阴阳两隔。
张小姐是家中独女,自幼受尽父母宠爱。未婚夫的惨死让她深受打击,留下了心病。
短短一年间,还是去了。
既然这一年间已经心如槁木,为何五日前阳寿已尽时,又倔强着不愿离去?
司步凡第一次来到小城福听县,和张府没有任何交集。张次茹作为文官之女,刚刚及笄,未曾出阁,却一眼便认出行巫者。
司步凡承认,她确实在巫术界很有名。但也没有这么……声名远播吧?
母亲早已病故,除了父亲张县令,张次茹身边还有,且仅有……未婚夫张寒遗。
“叮铃铃——”手腕活动间,手链又发出清脆的响声。
司步凡悄然转身,不再看这女子。如同来时一样,她于雾色中离去,如鬼魅般无声神秘,只是眼中光亮闪烁,细看下比火灼热。
无论一个人在凡间有多少伪装,死后的鬼界简历上都会呈现事实。
她手下的生死簿上,张寒遗只是个立志杀敌扬名的无名小卒。他无论活着还是死后,都没有任何与巫术有交集的记载。
“可真是有趣啊。”
当张府传来小丫鬟的尖叫声后,府内灯火大亮,一片嘈杂。不知名的鸟儿被惊得飞起,离开了原先栖息的树木。
阳光透过浓雾洒落在福听县小路上,斗篷包裹下的司步凡避开光亮,缓缓走在清亮无人的街道上,与张府慌乱的人声渐行渐远。
“听说了吗?张县令在找巫师。”
“怎么没听说。奖赏一百银!三十银去在梦里见一次女儿,真是大手笔。”
“平时也没见他与女儿关系多好,如今又搞起什么百银见女戏码来,呵呵。”
“要不然考课时怎么办?”
路人谈话声渐远,司步凡眼睛默默亮起来——想不到张县令办事效率这么高,清晨发现女儿离世,同一天便下达招巫师令。
更何况,他大手一挥,以三十银为奖赏。那可是组组三十两银子!三十两!
只要没有鬼,各种巫师工作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这组灵见亲之事,她做了五六年了。五六年间,她手下的鬼与亲人见面后,对她都是赞不绝口。
毕竟,谁能拒绝司巫师手下美好且稳定的梦?
每当同行问起秘籍,司步凡一脸高冷,慢悠悠说道:“没办法,天赋如此。”
好欠揍!
“最近法力又增了些。”司巫师散漫瞥一眼已有愠色的同行,一脸爱惜的理着头发,贱兮兮补充道。
……!
张县令是个大线索,拿下他,便极有可能获取白守山无故增加的三万亡灵真相。三十两银子嘛,附属品,绝不是她的主要目标。
嘻嘻!
司巫师从口袋里翻出八文钱,捧着两个热乎乎的菜包子,步伐轻盈到快飞起来,向张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