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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穷寇必追(1 / 2)

第217章:穷寇必追

话说距离股东大会召开还有不到十天,这天周氏姐弟聊及股东大会,周瑁远却是忧心忡忡,终于还是向周琞扬讲了自己的难言之隐和最近的痛苦烦恼。

那日在书房,周瑁远向林子苏聊及赵天昊要强购东森一事时,他其实早就打定了主意,即要把东森地产事业板块——也就是现在森玖地产集团公司卖给赵天昊。

但是,那天他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林子苏时,却是有所隐瞒的。

之所以隐瞒,也是他有三个难以言说的真实想法——

其一,是他对常青营商环境的失望,最主要还是来自赵天昊及其背后“王爷”的压榨和贪婪。

如果这“王爷”确实是体制高层,那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他们不把周家榨干,是不会收手的,只能趁现在这个天赐良机明哲保身全身而退。

再就是地产行情下行,加上绿域集团的暴雷,民众也出现观望和悲观情绪,这更加剧了周瑁远对行业的看坏不看好。

也是因此,他才想趁赵天昊着急接盘,自己假装挣扎一下,顺势卖掉森玖,他们也不会起疑。

其二,就是东森原地产事业板块的背后其实是有完整的上下游供应系统,且暗中服务供货于东森多年,但却无人察觉。

周瑁远改组东森,建立地产事业板块的独立公司森玖后,这些供应服务系统也将随之移入森玖的业务板块。这却是周氏家族在内地事业的一部分,但鲜为人知。

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周氏家族的信托基金在海外有多个全资控股的离岸公司,而地产事业板块上下游供应系统,经过三十多年老爷子的暗中运筹帷幄下,早已化整为零,散作“满地星”。

这些散落在各城市地区的供应商、服务商,无一例外,都是由周氏家族海外信托基金机构所控股的离岸公司所控制,间接掌控着东森地产事业板块的命门。

赵天昊并不了解周家这庞杂隐晦繁复的股权结构,因而就算森玖被赵天昊霸占,周氏家族依然可以通过上下游供应商间接控制森玖。

这意味着周氏家族掌握着森玖供应服务链的绝对定价权和主导权,通过正常正规的市场商业交易行为,可以悄无声息地实现森玖现金流的转移和消化。

所以,森玖就算易主,那么新主也只是继承了东森的地产事业,依然逃脱不了周氏家族是森玖隐形霸主的命运,这也是周瑁远有恃无恐卖掉森玖的原因。

其三,是他和林子苏愈来愈深厚的感情,不想再受制于人、如履薄冰地继续经营岽森的地产事业了。

所以,想趁现在卖掉森玖,保住家族在内地其他应收业务,一边携妻儿回新港暂避风头,给妻儿一个安定安全的生活环境。

这是周瑁远的真实想法。

但是,他担心和林子苏说实话,会让她对自己失去信心,会影响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伟岸光辉和无所不能的完美形象。

本就风雨飘摇的婚姻,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所以,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一个人抗下所有压力!

这里面很多深层复杂的人心鬼蜮和阴谋算计,他很难一时半会儿能给她解释清楚。

即便讲了,她也很难完全听懂和理解,甚至还会适得其反,让她对自己平添更多误会和负面评价,所以只能自己多背负一些。

再有就是考虑到林子苏对周家内地事业了解甚少,怕她知道太多反而平添不必要的担心和害怕的同时,还会影响她的决策和全力以赴的勇气,还会无端分散自己的精力。

在周瑁远看来,让她知道得越少,计划受到的干扰就越少,成功率就越大。有时候人越“无知”反而越幸福,他觉得自己是男人,这些压力就应该自己背负,而不是让自己的女人牵肠挂肚心神不宁!

这是他在私人感情方面的顾虑和投鼠忌器。

还有一个想法,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向林子苏明说的,因为太暗黑,还有点见不得光,也是对公层面的。

因为他在一开始筹谋这个计划时,林子苏就已经被设计为他计划上的一环。

因为这么多年爷爷和自己都被这个恶霸压制和羞辱,早就让他积怨成仇,可又奈何不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的现实。

所以,卖还是要卖给他,但是这次游戏的规则却要自己说了算,周瑁远绝然不想让这个恶霸称心如意。

而他原本的计划和那年的复仇之战如出一辙,那就是做空森玖,让赵天昊、杨玫得到一个毫无价值的空壳公司。

但要想做空森玖,根本在于业务营收的应收尽收,要在年底前完成股东分红,让周家的利益悉数落袋为安,再将森玖卖给那个恶霸。

要实现这个目的,就需要森玖销售线的全面发力,而能在销售上有如此影响力和号召力的就只有自己的太太林子苏。所谓上阵父子兵,现在他们是上阵夫妻档。

但是林子苏心思单纯,这么晦暗复杂的商业谍战,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业毁家亡,自己现在身负家族使命,不能有半点差池、纰漏。

这几年,他对林子苏可谓了解至深,知道对待林子苏这样的女人只能攻心为上,她也确实很吃这一套,从来都是算无遗漏。

所以,那天他才故意示弱,以退为进,甚至打出了苦情和深情两张大牌,以诱导林子苏进入到自己的计划内。

最后,也确实如他所愿,成功激发了林子苏的斗志,轻松入套,成为他计划的一环。

但是,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她在这方面竟会和自己“不谋而合”,只不过自己是阴谋,谋的是卖东森;而她是阳谋,谋的是保住东森。阴谋和阳谋,都是“做空森玖”,这是他们的不谋之“合”。

所以对周瑁远而言,不管黑猫白猫,只要最终能达成目的,还能公私兼顾,也就没必要过多解释,反正最后拍板卖与不卖都是自己说了算,就算到时林子苏反对,也无济于事。

而且,自己和她的夫妻矛盾的损失至少低于来自外部的危险,且他也有很有自己可以化解林子苏的“脾气”。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让林子苏涉险,他觉得自己可以掌控这次的“危险”,但他也不是盲目的,因为他也做了充分的风险评估。

一旦林子苏在执行“光盘行动”中出现任何危险,他就毫不犹豫撤下她,换上王静或王宏伟,因而才敢让林子苏和他趟这一趟浑水。

所以,那天他才将计就计,佯作担心,最后还是顺从了林子苏保森玖的“光盘行动”方案,实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这也为周瑁远内心埋下了一个不安的因素,让他感觉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爆炸。

而这一不安,主要还是来自林子苏。

林子苏因为发现保险柜秘密、知道这么多年被欺骗利用而毅然决然离婚后,周瑁远才终于后知后觉,开始意识到自己又犯下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对林子苏的又一次“欺骗”和“利用”。

尽管目的是好的,也尽管他是真真切切确确实实为了她们母女以及家族长远安定和利益着想。

可是对林子苏而言,欺骗就是欺骗,利用就是利用,在她那里,欺骗就是不可原谅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后悔地几度扇自己耳光,又几度鼓起勇气想向林子苏坦白。

可是一想到那日在书房看到的林子苏的失望和决绝,他的心就直犯怵。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愿再回忆和经历的场景!

以至于这几日他都不敢看林子苏一眼,能躲就躲着她,唯恐自己的心虚和害怕会被她聪明伶俐的眼神觉察到。

尤其是临近股东大会,这几天他几乎夜夜难眠。他知道这个“秘密”会随着大会的召开而彻底公开,他能想象到——得知再次被欺骗和利用后的林子苏会有何等反应!!

最后的结果就是,自己也许赢得了这场事业保卫战,但是却将永远失去最心爱的女人林子苏!

他不敢想这个糟糕透顶的坏结果,只要一想到,心就像被撕碎了,感觉自己所有的胜利都变得毫无意义!

周琞扬听到他和林子苏再玩阴阳计划,惊出了一身冷汗,又直骂他是脑子缺氧,你们太大胆,太冒险了,这简直就是一个玩命的方案。

“我还奇怪呢,怎么这两天赵天昊到处强行‘收购’股份,逼迫股东们要么贱卖,要么赠送股份,我也收到了威胁。

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我没有同意,但也保不齐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来逼迫我卖,那个价格绝对不是公平的。

我尚且如此,齐董、凤姨他们更没有招架之力,还有百大基金,虽然是你控股,但是他保不齐会让高瓴欧对你施压,到时你也是无计可施……”

“不用到时了,高瓴欧已经受到胁迫了,赵天昊拿他家人威胁,他希望我考虑一下把百大持有东森的15%股份全部给赵天昊,他说的不是卖给他,而是送给他。”周瑁远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是啊,如果赵天昊的强买强卖成功,那他就可以拿到岽森38%的股权,杨玫还有2%,子苏说要回购杨玫的股权,但杨玫根本不理,

而是转身就给了赵天昊,相当于他已经有了40%。我感觉子苏的5%也很危险,他如果拿到了45%的股权,那就只剩下你的55%了,

如果他还使出什么下三滥招数,那就是明抢了。现在主持购股的,是杨玫,她才是心狠手辣蛇蝎心肠,

赵天昊指使她怎么干,她就怎么干,她身后一帮亡命之徒,我真的很担心啊!”周琞扬消了气,也不能不冷静下来思虑。

周瑁远沉吟许久,思忖再三,方道:“我就是知道了这个情况,才决定坚持执行B计划,准备这两天就放出风去。这样吧,安全起见,你还是把股份卖给赵天昊吧。”

周琞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无奈的沉默。

“不止你,连凤姨、齐董、百大的,只要他要,就都给他,别引起他们的应激反应,你不也说了嘛,围城必阙,穷寇莫追,股东大会前尽量不要激怒他们,一切都等到股东大会召开。”

周琞扬又是一声无力的叹气,还是答应了,“那子苏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这回轮到周瑁远无奈叹声了,却是一筹莫展,情绪也不佳。

“子苏如果知道又被“欺骗”和“利用”,肯定会对我彻底失望,离婚恐怕是不可避免了,我现在是焦头烂额,无计可施。

唉,姐,有时候我感觉好累,我想给她安稳的生活,总想承担多一些的压力和痛苦,这样她就可以承担得少一些,

我很想维护自己在她心目中坚强勇敢顶天立地的男人形象,可是工作上,我也身不由己,总是要有一些不得已的手段和阴谋,

可是子苏心思单纯,在她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她无形中总会把我和她那个正直善良忠诚的爸爸相比较,才会对我很失望。

可是,我一边要兼顾她和女儿的安全,一边要背负家族的使命,真的太难了,难道婚姻和事业就不能两全吗?

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可是子苏想要的却是心和迹都是干干净净的,她从不看我那些行为背后的逻辑和最终结果,

只看到我对她的欺骗和利用,一点瑕疵就对我全盘否定,即便这些年为她做了那么多,她都还是不肯原谅、接受我。

这一次,我也是脑子进水了,想都没想,就惯性地用自认为是为她好的方式去做了这事,现在想想真是又混蛋又蠢,

我现在真没有勇气面对她,每次看到她,我就感觉做贼心虚,就害怕。真的,我从来不害怕失败,但是很害怕她对我失望,害怕她离开我……”

周琞扬看到他这样的灰心丧气,也禁不住心疼又难过。

这个林子苏,还真是他的克星!

要知道,从前他对女人都是说一不二,趾高气扬,只有女人委屈落泪的份儿,可是现在,他却能为了林子苏这样黯然神伤、患得患失。

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让人大跌眼镜!

“要我说,你确实脑子进水,混蛋又蠢,明明是一个可以并肩作战、扭转你们关系的机会,却被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哼,要我说,这世上,还真是只有林子苏能治得了你这个毛病,要不是她还能拉着点你,你能有今天?”

周琞扬也是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禁不住对他一通乱骂。

“姐,你就别再骂我了,我都难受好几天了,肠子都快悔青了,白头发都多了几根,恨得都抽过好几回耳光了,

我现在心乱如麻,能不能帮帮你弟?帮完我,任打任骂,绝不还口。”周瑁远只剩下哀求的份儿,周琞扬现在就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周琞扬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沉思不语,许久她才终于坐回到沙发上,神情严肃地告诉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子苏坦诚布公,别无他法!”

“可是——”周瑁远更加犹豫忧心。

“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担心现在告诉子苏会引起更大的风波,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及时止损的办法,总比股东大会时她被动知情好吧?

你如实相告,也并不是没有可以自圆其说的说辞…,哎,也不需要自圆其说,因为你刚才讲的其实也都是实情,也都合情合理,

子苏是个明大理识大体的女生,知道你是全心全意为她们母女和家族长远着想,这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有所隐瞒也能理解。

就像她之前和董强、王宏伟商定的‘间人’计划,不也只是他们三人知道嘛!今天的情况和当日她的情况,也是如出一辙。

子苏肯定知道什么是‘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成大事者,就得守口如瓶,知道的人越少,越有利于计划实施。

子女生气的点,是你的专断、不沟通、不解释、不坦诚,那你就对症下药,改掉这些毛病啊,多和她沟通商量,凡事坦诚,她没有不理解你的理由。

我是女人,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你也说君子是论迹不论心,而不是女子论迹不论心,你不能用对男人的标准去要求子苏。

女人都是感性的,你留100个美好痕迹都不如1颗坦诚的心,来得更让子苏感到踏实、更有安全感。

你现在感到委屈,感到痛苦,觉得子苏不理解你,甚至还在心里埋怨过她不通人情吧,可是,这怪得着人家子苏吗?

你自以为是,认为是为她好,以为是爱她保护她,那你既然选择了沉默、不解释,选择了一个人承担,那你就要受得住这份误解,

而不是怪罪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子苏,人家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她怎么会知道你的那些委屈、压力和不得已呢,对不对?

你觉得我很理解你,能帮你出主意,帮你解闷释压,那是因为你不会在我这里有所隐瞒,不会在我面前伪装,会和我坦诚沟通。

但是,你在子苏面前却不是这样的,你总是要戴上那个顶天立地无坚不摧的男人面具后,才敢出现在子苏面前,

你以为子苏爱的是你宇宙无敌的男人力吗?瑁远大错特错啊,她是你的妻子,是你的太太,是你要共度一生交付后背的枕边人,

她想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丈夫、爸爸,想要一个错了也能主动认错及时弥补过失的男人,想要一个凡事坦诚能交心的爱人……

而不是一张没有生气的强人面具,你应该像子苏一样,放下董事长的形象包袱,放下男人的自尊和面子,做一个有温度的爱人,而不是她的老板、领导和上司。

只有这样,子苏才能真正原谅你,才能像我这样理解你扶持你帮助你,你们才能和好如初,而不是像现在错了还在逃避、死不承认、找借口,明白吗?”

周瑁远似有所悟,可心里还是没底,恳求周琞扬帮她去林子苏那里先做个铺垫或打个前站去透个风。

不料,却被周琞扬却一口打住,道:“千万别!这个忙,我不帮!必须你自己去讲!你要记住,任何从第三人口中得知的真相,都等同于欺骗。

你想啊,林子苏难道就不会误会和猜测更多,啊,琞扬姐都知道了,而我还被蒙在鼓里,也许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些想法,任何一条,都是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判词,让你再没有翻身的机会。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必须得你自己去说!”

周瑁远退无可退,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晚上临睡,在林子苏房门外彷徨许久的周瑁远,终于鼓足勇气敲响了门。

得到应允后,他才忐忑地走了进去,看到她已经换了睡裙,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林子苏放下书,周瑁远坐到沙发另一侧,却是双手交握,低头垂目,迟迟不语。

这让林子苏都有些不认识他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是想,告诉你,我的全部计划……”

“全部计划?”林子苏狐疑地看着略显尴尬和窘意的周瑁远,甚是不解。

“嗯,确切的说,是跟你道歉……”

道歉??林子苏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惊愕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于是,周瑁远全盘道出了自己卖森玖的全部计划,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将自己以退为进、打苦情深情牌、诱导她进入自己计划的暗黑算计也和盘托出,因为他没有底气去承接林子苏的失望风暴。

最后,他做出深刻地道歉和反省,也表达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寝食难安,因为害怕再次看到她对他失望,就没有勇气说出一切。

果然,林子苏听完震惊无比,有一种被耍弄的羞辱感。

而这还是在保险柜秘密发现后,明知自己多么憎恶欺骗和利用,他却还是“顶风作案”!

可见,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权衡利弊,而并非如他口中所言,是出于爱和真心,更无从谈夫妻间的信任和坦诚!

她愤怒的像刀一样的目光,让周瑁远既羞愧难当又惴惴不安,只能低头搔首。

“你现在才来解释,又是几个意思?是怕股东会上瞒不住,怕我会当场跟你发飙,让你下不来台?

还是怕我在会上,跟你唱对台戏?你躲了我这么多天,是被逼无奈了,才来跟我说,你管这叫‘道歉’?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的权衡利弊和算计,你现在才来说,不就是你又一次权衡利弊和算计的结果吗?

因为你发现让我现在知道真相的损失小于在股东会上,不是吗?”林子苏努力克制着内心喷薄的愤懑。

周瑁远依旧低着头,没敢看她,因为很不幸,林子苏再次言中了他这番举动也是“权衡利弊”和“算计”。

只不过却不是林子苏所说的和股东大会有关,而是周瑁远“权衡利弊”后觉得坦诚能减少林子苏对他的负面看法,挽回一些不必要的信任损耗,出发点是对林子苏的感情。

虽然此“权衡利弊”非彼“权衡利弊”,此“算计”非彼“算计”,但林子苏并没有说错。而且,如果一开始就坦诚布公,又哪来现在的“权衡利弊”?

“如果挽回你对我的一些信任,挽回你对我的一点正面看法,也是‘权衡利弊’,那就是‘权衡利弊’吧,这点我承认。

保险柜事情发生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伤害到你,自以为隐瞒就是最好的保护你。但是发生之后,我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也是因为这样,我这些天才这么惴惴不安,因为我已经认识到自己又犯了相同的错误,如果再晚几天,晚几天,我都不会这么做了。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事后诸葛亮,你也不会相信我今天晚上是真心实意来坦诚和道歉认错。

也知道你会生气,但是,我知道,我还是要这样做,因为不知道而错和知道错而不改,是两回事。

我现在就是意识到这是个错误,应该及时止损、亡羊补牢,不管你信不信,我的道歉都是真的。”周瑁远态度诚恳。

林子苏一肚子怒火,在他这番话后就熄了火,她的心肠软了,继而低了头,没再言语,算是一个默认接纳的态度。

“那你睡吧!”周瑁远心领神会她的默认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自觉地站起来,深深地望了一眼还在低头的林子苏。

就在他失落转身要离开时,听到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老实讲,现在和以后岽森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了。说来那也是你爷爷留下的资产,你想怎么处理,原本不该我置喙,

只是觉得这不该是你的性格,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赵天昊他们为什么这么猖狂,为什么这么目无法纪?

就是因为很多像你一样,遇到他就丢盔弃甲,弃城逃跑。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件事并没有糟糕到只能放弃的地步啊!”

“怎么说?”周瑁远回头,长身玉立在离她一米开外的沙发旁。他耐着性子听完她的“数落”,却也听出了她话外的不忍和关心。

尽管被误解,他还是想借这个由头多留一会儿,因为他实在无法忍受漫漫长夜独对空房却又咫尺之近的相思之苦。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没法对抗他们,那是不是可以找第三方进来,他赵天昊、他‘王爷’可以在屏源只手遮天,难道在整个中国,也能只手遮天不成?”林子苏终于擡头看向了他,目光有了些许温柔。

“你是说引入第三方资本,逼走赵天昊?”周瑁远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方案,但是他担心会引狼入室,赶走一个小霸王,又来一个大霸王,岂不是没完没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赵天昊就是个土霸王,根本不懂什么资本股权,所以至今他没搞懂周氏家族商业帝国的运作原理。

但是,如果一旦引入资本大鳄,或其他更大的权力资本,这些人可比赵天昊那个土霸王难对付,他们对资本运作都是门儿清,甚至比周氏家族玩得更透彻的大有人在。

如果引他们进来,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能摸透周氏家族的资本商业系统,到时自己就很难掌控大局,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所以,在他的计划里,从未考虑过这个方案。

“我印象老爷子在世时,你们因为炒股的事还进行过一番争论,当时老爷子就提到过万客被野蛮人抄家的案子,

回来后,我好奇专门去查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当时我只是当故事看。但是,现在看看岽森的情形,和当年被野蛮人逼到家门口的万客何其相似!

既然你都决定放弃岽森了,那为什么不给岽森找一个更好的东家,反而要便宜那个恶霸呐?

我们也可以学万客,引进一个像长风集团一样、具有相当实力背景和话语权的国资企业来当大股东?

周家打不过,那就拉一个大块头帮你干架!同样是让出大股东,至少你还有机会留任岽森,也是另一种的守护家业。

而且还能把自己的股权变现,拿这些钱去东山再起,或做别的投资和事业,也能最大。

去年,我还在摩通大利工作时,也遇到过这种案例客户,我们就是通过引入大资本入股,才镇住的内部反派,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岽森完全可以啊,除了杨玫的股权,你们动不了,其余人的股权,完全可以游说了,卖给国资,甚至你的股权也卖给国资。

反正你也是要放弃,那为什么不来一场相对公平、风险更低、损失更小的交易呢?最好是有上京官方背景的!

虽然不知道这‘王爷’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他的影响力也只能在屏源省,对不对?

让他得罪一个有官方背景的上京国资试试,看他有几个胆量!我想他再霸道,也会看菜下碟吧?

赵天昊看着无恶不作,他其实跟杨军一个德行,恐怕也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他们就是个地头蛇,就是个村霸,

遇到真正的霸王龙,或比他们更不要命的,他们说不定立马变成怂蛋。我对这种人这种事,从来就一个态度,绝不低头!

当年面对杨军是这样,今天面对他赵天昊,我也是这样。爸爸说的,宁可尊严死,也不要屈辱活。

杨军杨玫、赵天昊这些人,都是黑暗里的蟑螂,见光就死。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做光,

把他们全部晒到阳光下,增加他们犯罪作恶的经济成本和道德成本。你也许会对我的这个做法嗤之以鼻。

因为你从小受到的就是趋利避害、明哲保身的精英教育,遇弱就掌控和压迫,遇强就投降和屈服,

老爷子什么都好,就这一点我真的看不上,就像当年他劝我跟杨军和解一样。你也不止一次,规劝我,让我凡事不要冲动。

但是,你却从来没有理解过我,除了孙阿姨那件事,其他我做过的事从来都不是冲动。

爸爸经常跟我们讲过,不是每一个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人都能成为越王勾践和韩信,

这些人绝大多数最后都被撵成了一只要死不活的蚂蚁,甚至后来被欺负、被踩压得更厉害。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奋起一搏、有尊严地死呢?

我们以为顺从、投降,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明哲保身,这是大错特错。

不说历史上那些亡国奴的下场了,我们身边人都比比皆是。不说别人,就说我妹妹。

当年我妹被校霸李玲玲——也就是你的侄女,被她欺负霸凌,就是忍气吞声,还不告诉家人。

以为不惹她,不反抗,就能换来和平安宁,结果却是李玲玲的变本加厉,直到那次被我亲手逮住,当场打到她给我妹道歉。

你可能说,后来李玲玲不还是继续欺负我妹,甚至还来报复我吗?那是另外一个维度的话题。

因为那背后有杨玫的挑唆,那是我和杨玫的恩怨,和我妹被霸凌是两回事。

就是打那之后,至少她那个霸凌团伙里的其他帮凶不敢再帮着她欺负茜茜。

没有了爪牙,李玲玲在学校里明显收敛了很多。茜茜的辅导员不止一次跟我这说,‘打得好,她就是欠收拾’。

所以,这就是反抗的好处,一劳永逸。顺从,投降,委曲求全,永远换不了和平。”

周瑁远一时被她浩然的正气和过人的胆识所震住。

她的是非对错有清晰边界,她的世界没有灰色地带,没有虚与委蛇。

待她以真诚,她报之以真诚。恶行相向,她也不退缩、不怕事。

她遇弱则弱,遇强才强,从不看菜下碟,从不欺压弱小,从不拜高踩低,从不趋炎附势,从不趋利避害。

她没有把柄,没有阴谋诡计,没有鬼魅心思,没有虚情假意,没有模棱两可。

她就像一道光,坦坦荡荡,正大光明,让一切奸佞邪恶、魑魅魍魉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所有的算计、权衡利弊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她坚定毅然地朝着光的方向而行,所以只有她能邪不压正,这是我自己,也是其他人所望尘莫及的。

所以,这一路走来,杨军、杨玫、俞琳徽、周媚、李玲玲、薛仁强、廖敏、赵恬妞、陈圆圆……,都败在她的手下。

他们不是被她打败的,而是被正义所打败。而今天,也轮到了向来自负强大自诩的他,这也是他这个阶层从来不曾有过的教养和认知。

周瑁远越想越钦佩,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惭愧。

曾几何时,自己还批评林子苏没有边界感,今天听了她这番话,才知道自己当年有多么自以为是和大言不惭。

他才明白,一直以来,最没有边界感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林子苏。

他也终于明白林子苏为什么那么决绝地要离婚,因为她要的是没有模棱两可的爱,要的是没有一丝算计的坦坦荡荡的爱,要的是十分的爱而不是两分,所以这才是她想要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而这些,却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也没做过的事,自以为自己是爱她的,但是比起她给的正大光明的爱,自己所给予的爱根本不值一提,自惭形秽,自惭形秽啊!

终究是自己误解了她,辜负了她,配不上她,她要求离婚,自己一点也不冤!这是周瑁远第一次在林子苏面前有了自惭形秽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