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她的那些伪装中也逐渐增添了几分真情实感,久而久之自己竟和季家二小姐的身份融为了一体。
季云是赋予她这个身份的人,他死了后莫桑感觉自己属于季家二小姐的那部分也在逐渐消亡。
季云早逝,季枝出嫁后就没有回来过,整个季府上下都死气沉沉。
短短几天的时间,季川的头发就花白了不少,原本神采奕奕的中年人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他已经告假数天,终日里坐在房中发呆。
莫桑从前与季川几乎没有过什么交流,碰见了也不过是她喊一声然后他点点头走掉的交情。
她听闻季川这大半个月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于是去提着一些厨房的饭食去探望。
只见他整个人神情都空洞呆愣,痴痴坐在书桌前,面前放了一本书,却一页未翻。
他听见她的脚步声擡起了头,似乎有些惊讶。
“爹,该吃饭了。”她走到他桌前把饭菜摆放在他面前。
季川提起筷子吃了几口后又放下了筷子,对莫桑道:“孩子呐,现在云儿不在了,枝儿也嫁人了,你想走就走吧。”
莫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季川对面,然后把菜夹到他碗里,往前面一推:“爹,成王府本就是豺狼虎xue,您若是身体出了问题,日后季枝的日子肯定会更艰难,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过于悲伤,好好吃饭,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如果哥哥在的话,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季川疑惑的看着莫桑,这个小女孩这些年在季府中并不引人注意,她被养在季云的身边,从没与他有过什么交流,他也从未把她当女儿看过。
如今自己亲生女儿对自己不闻不问,来安慰他的却是一个外人。
面前的少女面色从容宁静,与当年那个吵着要离开季府的孩子已经大有不同了。
“你......你不走吗?”他问道。
“我与哥哥有过约定,他虽死了,我也要履行约定。再者,我并不反感嫁到陈家,所以我暂时不会离开。”
季川听她不走,以为她是来谈嫁妆的事情,毕竟她帮季家这么大一个忙讨点好处也是应该的,于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下吧,你既做了我季家的女儿又帮了枝儿的忙,到时我定然风光送你出嫁。”
莫桑对风光出嫁这几个字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只是看着那饭碗,然后道:“从前我答应哥哥,我会好好的做季二小姐,既然如此,那监督您吃饭也属于季二小姐应该会做的事情,所以您多少吃一点吧。”
季川从前以自己一双儿女为骄傲,现在他这一双儿女一个死了一个执意嫁人,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这几日他想死的心都有了,胃口也不佳。
面前的莫桑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神情严肃认真,他不由自主的端起了饭碗,在她的注视下把碗中的饭吃干净了。
莫桑临走前道:“逝者已逝,活的人应当努力生活才对,辜负什么也不要辜负美食啊。”
在她离去后,季川从那张他坐了半个多月的椅子上起身,在铜镜中看了一眼自己的憔悴模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唤人给他取来了他明日上朝的官服。
莫桑方才话像一块掷进平静水面的石头,把他这些日子的颓唐中惊醒过来。
他忽然发现,这个看上去个子小小的姑娘,身上好像有着无穷的力量。她不仅三言两语的让他吃了饭,还让他从绝望中回过神来,他忽然有些明白季云当初为何要选她来做这个季二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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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莫桑也快到了成婚的年纪,按理说哥哥死了当妹妹的应当守孝三年。
但季川觉得莫桑并非季家人,而且再守孝三年莫桑就变成老姑娘,于是只让莫桑守孝了一年,就提前帮她与陈家商议婚礼的事情了。
订婚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几项流程很快便走完了,就等着一年丧期结束后举办婚。
可是这些日子莫桑总觉得自己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她感觉自己背后总是凉飕飕的,一个人在房里坐着的时候总是会感觉有人盯着她,可是她四处寻找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季家现在没有人管她,季川对于她也比从前要和蔼可亲,她出去找也不用躲躲藏藏的。
她常常去见陈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大多数的时候两人就是一起吃吃饭,然后在街上四处逛逛,说说闲话之类的。
今日她与陈瑜约好晚饭后一同去淮水河边散步,她翻找出了前些时候陈瑜送她的一个发簪,准备戴在头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把那簪子插进了头发里,那簪子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外滑,差点掉在地上,被她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她又把簪子深深的插进发髻里,心想着这下不会有问题了,可是她一起身,整个头发都直接散掉了,玉做的簪子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小黄从门外冲进来,对着她身边的方向兴奋的大叫并且摇着尾巴,让这一切显得更加诡异。
她匆匆忙忙的把头发梳好,正要往门外走,却感觉自己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她摔了一跤,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上并没有什么东西。
她从地上爬起来,却在一瞬间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