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就开始流浪,自然也没有过家的概念,但他人的幸福在此刻具象的呈现在她的面前,她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她想起方才季枝流着眼泪趴在季云的塌前,她方知原来生病的时候是会有人为你掉眼泪的,她生过很多病,但都是自己挨过去,没有人这样为她守着。
她知道陈瑜不是自己的哥哥,但陈瑜常常接济他,对她很好,于是她管他叫哥哥,方才她反驳季枝的时候她其实也有些心虚。
她并没有真的哥哥,也没有真的亲人,没人替她遮风挡雨,从一开始这世间所有的疾风暴雨就落在她身上,她艰难的存活着。
如果可以,她希望陈瑜真的是她的哥哥,可是他是太傅家的公子,与她云泥之别,他能让她管他叫一声哥哥已经很足够了,她又岂能期盼他是她的亲人呢?
想着想着,她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陈府前,陈府的大门关上了,没有人进出。
她找了一个角落蹲着,她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有些冷,于是她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缩在墙边。
她知道自己今天见不到陈瑜,但这样会让她好受一点,毕竟这是她所能到达的离陈瑜最近的地方,也是对她而言最像家的地方。
夜渐渐的深了,街上点起了灯笼,雨依旧下着。
雨水顺着她的睫毛和发梢往下低落,她眨着眼睛,数着地上的雨滴,雨滴滴答答的打在坑洼的石板路上,溅起阵阵水花。
期间有一只流浪狗跑到她身侧嗅了她好一会,它卖力的舔着她的手,对她摇尾巴,似乎很想她带它回家。
她伸出手摸摸它的头道:“不好意思哦,我也没有家。”
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她的话,过了一会,它就失望的离开了。
什么时候她才能有一个家?什么时候她才能不流浪呢?她皱眉看着雨滴,思考着这个对她而言有点深邃的问题。
她在此处蹲了许久,她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完全麻了,她想要起身,可是腿麻得难受,麻得她泛起泪花。
遥遥的,她在雨幕中瞧见一个人撑着一把伞正站在远处望着她。
夜色下,那人的身影模糊在一片漆黑的影子里,骨架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单薄。
那人瞧了她一会,便撑着伞走开了。
原来不过是一个路人,她揉着发麻的腿想。
没过多久,那只小狗又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但莫桑发现它的脖子上被系了一个漂亮的项圈,想必它给自己找到家了。
莫桑发自内心的替它高兴,它也围着莫桑兴奋的绕了好几圈。
“小黄,过来。”
它的新主人站在远处对它喊道,它摇着尾巴跑到那人的脚边。
那人朝莫桑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开口道:“陈瑜不在这里,你要等他到什么时候?”
莫桑擡头,只见季云撑着一把青黑色的打伞,牵着这条小狗,走了过来。
他外面披着一件单薄的青衫,里面还穿着之前莫桑在病榻前见到的那件里衣,他走路的步子有些虚浮,没有平日里稳健,脸色也有些许苍白。
“太傅一家举家去岭南探亲,这几月都不会归来,你在这里把眼泪哭干了都见不着他。”他说着掩面咳了几声,拿开的衣袖上有一丝淡淡的血迹。
他望着雨中站着的莫桑,只见她小小的个子,浑身湿漉漉的,脸颊肿得很高,头发也乱得似鸟窝,她眼睛一睁不睁的瞧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今日本想,要是陈瑜把你带回去我就不再管你,可是后来我去打听才知他这几月都不会回来,我看他对你也并不算上心,你不如同我回去,起码能吃饱饭有干净的衣裳穿,还有......这只狗也可以是你的。”
莫桑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她动了动嘴角,扯着半张脸生疼,在季府所受的那些羞辱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她倔强的蹲了下去,把背对着季云,眼睛看着地面上的水洼,似乎听不见季云的话似的。
她又听见季云咳了几声,他转身走了几步,不知怎么停了一会。
她听见雨伞坠落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一声闷响。
她猛然回头,只见季云整个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倾倒了下去,受到惊吓的小黄围着他不停的叫着。
她慌乱的站起身来,疾步走过去,却发现这里躺着的人居然并不是季云!
他穿着季云的衣服,躺在季云应该躺的位置,全身上下和季云几乎没有区别,但是这张脸却看上去比季云要年长一些。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青年的脸,他面部轮廓美丽优雅,鼻子高挺,精致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光洁的皮肤细腻如瓷,乌发似缎,偏偏是这样一张动人的面孔却让人觉得凌厉桀骜。
莫桑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是谁?或者说,季云还是最初的那个季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