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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薇离世(2 / 2)

“晚风……”

众所周知,除非生气,否则夏薇不会叫他的名字。

夏薇不会叫他“晚风”,但是夏薇知道,她有一个叫“晚风”的儿子。

看着夏薇日渐消瘦,白晚风的身影也单薄起来。

临近母亲节的那几天,医院发了好几次病危通知,夏薇总是靠着一口气撑了下来。

母亲节前一天夏薇突然又病重被推进手术室,或许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病重当中,已经没有突然这种说法了。

白晚风和两个妹妹在手术室外等了一夜。

手术在第二天清晨结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他们摇头,让他们去见夏薇最后一面。

白晚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手术室、跪在夏薇面前的。

夏薇此时似乎是回光返照了,看见他们以后很轻地笑了一下,眼里流下两滴清泪:“呃啊……”

“妈妈,永远,永远,爱你……”

“们——”

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仪器上的心率变成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嗡鸣,夏薇闭上了眼,手轻轻垂下落在了床沿。

白晚风跪在床前,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他没有哭,好像不愿意相信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喊:“妈妈……”

白晚秋和白晚童站在他身后。

就算白晚秋再恨夏薇,在看到心率变成一条直线后,她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开始发紧的难受,但是她把这归咎于那扰人心烦的嗡鸣声,于是只是把头偏向一边不流一滴眼泪。

白晚童低着头,但是她知道她很难过,因为眼泪无知无觉地滑落了。

从今往后,他们再也没有妈妈了。

那天是母亲节,大街小巷里都放着《世上只有妈妈好》,在“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的歌词里,他们永远的失去了母亲。

白晚风紧紧按着心口——世界上第一个无条件爱他的人死了。

夏薇的死讯传达得很快,下午就有无数的人来悼念她,那几天都是白晚风在应付各路人马,以及办葬礼买墓地定火葬场。

幸好楚言楠还能请假来帮他一起处理这些事,让他没有那么无助。

只是偶尔他也会看着楚言楠的背影发呆,想:如果是沐子归就好了。

楚言楠回头看见发呆的白晚风,抿了抿唇,笑:“哥,发什么呆呢?”

白晚风惊醒,摇了摇头:“没事。”

夏薇出事后不久,陈杳又在赶去殡仪馆的路上摔下楼梯脑出血进了医院,在医院里她立下遗嘱,她的遗产由白晚风兄妹和洪黑四个人平分。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份保险,受益人原本是夏薇,后来改成了总共也没见过几面的白晚秋。

医院里的灯光很亮,但是陈杳的眼睛已经暗了下去。

周围人压抑着哭声,听她说话。

“我想薇薇了……”

“我好像听到重阳观的钟声了……”

“我想和薇薇去看社戏……”

“我想摇船去芦苇荡……”

“薇薇……”

“薇薇……”

陈杳挣扎了很久。

“薇薇,还,没喝过,我做的奶茶……”

“她喝了。”白晚秋凑在她耳边说:“白晚童那天带回来的奶茶,是她喝的。”

哔——

所有人看着心电图机上的直线没有说话,只是压抑着哭声。

白晚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自己的最后那句话。

连续的两场葬礼让人喘不过气,白晚风处理夏薇的后事,白晚秋处理陈杳的后事,忙得几乎脚不着地。

白晚童常常一个人坐在楼梯上发呆,每当这个时候洪黑就会偷摸坐到她旁边。

筒子楼的楼梯口溢满了夕阳,显得暖融融的,格外温暖安逸。

有一天两个人坐在楼梯上,洪黑突然说:“我也买了份保险,以防万一哪天我就……哈哈哈,保险受益人是晚童你哦。”

白晚童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

洪黑挠了挠头:“因为晚童最小啊,和我一样。”

白晚童摇头:“不用了黑叔,晚秋的保险受益人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但是我永远也不想拿到那笔钱。”

白晚童没有说,如果以后白晚风和白晚秋因公牺牲,那么他们的抚恤金大概率也是给她。

除此之外白晚风也有一份保险,受益人写的是沐子归。

洪黑看了她半晌,伸出手把她又长长一些的头发揉乱:“那也没事,你最小,多疼你一些是应该的。”

时间过得很快,因为陈杳没什么家人朋友,所以白晚秋速度比较快,处理完一切就回去上学了。

白晚风则是要晚她一步。

有一天白晚风午睡睡过头,傍晚时分突然从梦里惊醒,看着窗外昏沉的天色,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被抛弃的痛苦。

他在床上蜷缩了很久,直到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又去到夏薇的房间,把里面的深色衣服推到一边,把为数不多的白裙子收拾好抱到她的墓碑前烧了。

炽热的火舌舔舐着白色的布料,白色的布料慢慢被烫出焦黑,缩成紧巴巴的一团。

明亮的火光里,白晚风的脸被映得发烫,连眼泪划过都没有发现,直到眼泪滑落到嘴角,他才发现,伸手抹干。

他看着沾湿的手背,恍惚想到——眼泪啊……

夏薇死的时候他没哭,火化的时候他没哭,下葬的时候他没哭,因为他不能在妹妹面前露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忍不住眼泪的。

有些时候眼泪和咳嗽一样,是隐藏不住的,只不过有时候眼泪会逆流浇灌到心里,烫得心脏煎熬。

那个带他来到这世上,第一个见到他哭、无条件爱他的女人走了。

他还剩什么呢?

无人等他,无人爱他,无人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