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治得好吗?”
“就这样吧,我——”
白晚风猛地打开房门出来,坐在沙发上的夏薇听到声音擡头。
母子二人四目相对。
三秒后,夏薇的第一反应是跳起来逃跑,她一句话也没说拎起包就往门外跑,跑出了一骑绝尘的架势。
她跑得飞快,两条腿差点蹬出270迈,照理来说正常人都追不上,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年年体测跑步刚够及格的白晚风愣是追着她撵了两条街,跟警察撵小偷似的。
两个人以前以后在街上跑,整得跟跑酷似的,很难不引人注意。
夏薇仗着自己年纪大,又是女生,是弱势群体,对着周围的人就喊:“救命!我不认识他!”
白晚风嘴角抽了抽,看着前面那些像是要拦自己的人,心想:妈,你可真是我亲妈呀,连你亲儿子都坑。
在被围住之前,白晚风已经想好了对策,一咬牙大喊:“那是我妈!她得了阿尔兹海默综合症现在正在犯病!”
原本想拦住他的人,看看他,再看看夏薇,被他们的脸给说服了。
“靠。”夏薇暗骂一声:“没用。”
根据旁观者效应可知,当旁观的人多起来,责任就被分摊了,只要别人没有行动,自己就不会行动。
也许并非是他们不想救人,而是他们不想成为出头鸟,成为异类。
这时候最好的求救方式是,选择一个人,让Ta脱离旁观者这个身份。
“前面明黄色羽绒服的那位女士!麻烦拦住我的母亲!”
前面穿着明黄色羽绒服旁观的中年妇女一愣,下意识地迈出步子去拦。
“抓住她,1万。”
正常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在谈报酬,周围的人也冒精光都围了上来,正在逃跑的夏薇大骂一声:“败家子!”
然后停下脚步,举手大喊:“我自首,不跑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立马扫兴地骂了一声,为他们痛失的1万块钱。
白晚风立马追上来抱住她。
“1万,你还真敢说啊。”夏薇咬牙切齿:“你妈我竟然值1万。”
“……太少了吗?”白晚风顺着她的话说:“本来是想100万的,但是我现在的大额支出会被监控。”
夏薇:“……”
夏薇:“别跟我插科打诨,我的意思是‘我怎么值1万’,不是‘我怎么只值1万’。”
白晚风当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垂眸捣鼓手机:“你是无价之宝。”
下一秒,夏薇手机就收到银行进款100万元的消息。
夏薇:“……”
夏薇举起手机,木着脸问:“你不怕被监控了?”
白晚风也木着脸答:“没关系,我可以接受调查。”
最后白晚风拉着她去了医院。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夏薇去体检的时候,白晚风就坐在门外守着。
他不接受……
他不接受夏薇死在黎明之前。
明明日子都越过越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贫穷和苦难没有分开他们,黎明前的生老病死却要分开他们。
他不接受。
白晚风在走廊上望向医院窗外,思绪莫名飘回之前一堂人性主义心理学课上,年迈的老教授在讲台上提出了一个问题:“假如你手头上有500万,而你的母亲生病了,急需这笔钱拿来治病,但是只有50%的几率能治好,你们会如何选择?”
他随便挑了几个得意门生回答。
“不要说我自私啊。”一个娃娃脸的男生笑着说:“我不想赌那50%,我选500万。”
“就算只有50%的几率也试一试吧!”一个女孩子站起来反驳他:“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试一下。”
“50%的几率,及格线都没过,比起让她在医院里惴惴不安,倒不如用那500万让她过一段开心的时候。”
“500万难道还没有母亲重要吗?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正当两个派系之间吵得不可开交,年迈的老教授放下保温杯,问:“晚风,你怎么看?”
白晚风放下手里的钢笔:“我妈。”
年迈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那如果是40%的可能呢。”
白晚风:“我妈。”
“30%。”
“我妈。”
“20%。”
“我妈。”
“10%。”
“我妈。”
人都是多面的,有人感性就有人理性,更何况他们这群学心理的,为了不被感情影响判断,大都是理性思维占上风的,白晚风这样肯定的回答就略显假了。
治好病的几率都降到10%了,几乎等同于拿500万打水漂,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肯定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看到他的反应,老教授也有点惊讶:“那如果几率为零呢。”
白晚风肯定地说:“还是我妈。”
周围的人都沉默下来看着他。
“老师,你一直增加条件想让我选择放弃我妈,在这种情况下测试出来的结果真的可靠吗?”白晚风问他。
教授看着他:“可是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绝对的,说不定哪天就……”
“所以世界上也不存在绝对的零概率事件。”白晚风看着他:“今天的课题也不是理性与感性这种哲学问题。”
“你是人本主义还是人性主义都与我无关。”
“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我妈。”
那节课到最后只有白晚风一个人加了学分。
那位教授说:“我年轻时是人本主义,当时面对这个问题,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抱憾终身。”
思绪回到现在,白晚风看着手上的体检报告单,当机立断和夏薇说:“你安心住院,最好的医生、最好的仪器、最好的药,交给我搞定。”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如果不用的话也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
“清大还能报销一部分家庭医疗费用。”
“总之,你放心。”
白晚风把体检单收好,拉着不情不愿的夏薇就去办了住院手续,直接办了一个VIP病房。
他通知了所有人夏薇的情况,一天下来接了好些电话。
夏薇则一直神游天外,喃喃道:“花是要枯萎的。”
傍晚,夕阳最好的时候她把白晚风叫到床边,说:“猫儿,很多事情我以前都没有教过你,只能现在说给你听。”
好像失了魂似的,白晚风怔怔地看着她。
“你这辈子不是为了别人而活的,不是我,也不是那个龟孙,更不是你两个妹妹。”夏薇看着他,目光无比认真:“你活着,仅是为了你自己而活。”
“可是……”白晚风“可是”了很久,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才低头:“我不想一个人活着。”
夏薇刚想开口,就听他说:“你不也是因为不想一个人活着,才选择生下我和妹妹的吗?”
夏薇沉默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