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章珛沉默片刻说:“举报就举报吧,你信不信整个学生会都站我这边。”
“我信,但是秀儿,你还去送文件吗?”沐子归提醒了一句。
“……靠!我的文件在哪里?”章珛瞪大了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检查的新生,双手捧起文件团吧成的纸团,交给他。
瞧把孩子吓的。
章珛以百米赛跑的速度,拿起纸团奔向团委。
那个检查的新生,止不住对白晚风鞠躬道歉。
白晚风看他这弯腰90度的阵仗,很想说这大可不必,但最后也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然后跟两个妹妹转身离开。
沐子归本来想跟上去,却被沐予明一脸惊恐地拉住:“哥!”
沐子归看了一眼弟弟,对前面叫了声:“学长。”
白晚风回头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一眼沐予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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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沐子归在全家面前出柜后,沐予明就开始避着沐子归了。
虽然他不恐同,但自己亲哥是gay,想想就有点奇怪。
安静的家,安静的餐桌,他已经忘了上次和他哥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和沐子归碰面的情况很少,一般只有在家里餐桌上,但他们在餐桌上也并不多说话。
他这才发现自两年前他哥出柜后,他几乎没和他哥安稳坐下来聊过。
在学校一处花坛,他就坐在那忆往昔,像是缺了什么,像是本来浸在温暖的水中,却忽然反应过来应该呼吸,就在水里呛了口水,擡起头来却发现水外的世界满目疮痍。
“给。”沐子归买了饮料过来,坐在他边上。
“谢谢。”沐予明说着,接饮料的手却停了下来。
沐子归手上只有两瓶柳橙汁。
“……我想喝可乐。”
“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可乐。”说着把柳橙汁放在他边上。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安静的和平常一样,又好像和平常不一样。
他们兄弟两个就这样,背对着夕阳在香樟树阴影里,看着人潮来来往往。
“哥,你喜欢白晚秋的哥哥?”不知几许后沐予明开口。
不等他说话沐予明又挠了挠头:“你们不同班,一天到头见不了几次面,你是怎么追的他?总不可能是见色起意吧?”
想起他哥以前的性格……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你管我啊,我就是喜欢他。”沐子归笑着说:“不过我还还没有跟他表白,怕他接受不了。”
“不是,不表白揍嘛呢?干嘛怕他接受不了,你都已经跟全家出柜了,还因此跪了几天祠堂,哪个人能做到跟你一样傻——”沐予明在沐子归阴恻恻的目光下一拍嘴,改口:“不是,是有诚意。”
“沐予明,你这样的想法就很有问题。”沐子归假笑道:“我喜欢他是我的选择,为此付出并且承担后果是应该的,你不能因为我有所付出就认定他会喜欢我,也不能因此要求他喜欢我,否则这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
果然,他哥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除了中学二年级夏天(简称:中二期)长歪了一段时间,其他时间都十分克己复礼。
这就让沐予明很想818他哥中二叛逆的那些年。
“诶,你怎么又变得这么墨迹了?还记得你搬家前初二的时候,把隔壁中学的小混混给打残的雷霆手速吗?”沐予明说。
父亲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在几年前调到了这边,除非是逢年过节不然一般不回家,只能视频通话联系,小学的时候沐予明就很少在手机屏幕外见到他爹。
因为工作忙,母亲也很少管他们,在现实中见到母亲的几率甚至比和父亲视频通话还少,在他们还小的时候照顾他们的一直是保姆,
那天一直勒索他的社会青年终于确定他父母不会替他出头,开始加大对他的勒索。
花钱消灾什么的,只要没受伤就行,但是沐子归发现他被持续勒索了一段时间,于是拎着棍子把人给打残了。
因此沐子归被记了大过,也是那次,因为工作原因分居两地的父母同时到了学校。
直到八年级下册的时候,因为他犯的事情太多,母亲干脆就把他们送来江南,让他们相对而言没那么忙的父亲管教他。
“我那是为了谁啊?”沐子归瞥了一眼沐子归。
“我,但那也是他活该。”沐予明鼻子有点酸,喝了口柳橙汁,咬着吸管说:“当时我脚都崴了,最后还是你背我走的。”
柳橙汁被体温烫的有些热,热的柳橙汁是有些发苦的。
沐子归垂眸:“是吗?有些忘了。”
“那现在怎么着?连表白都不敢了。”沐予明撇了撇嘴。
“别说表白了,连打架都不敢了。”沐子归很浅地笑着:“你忘了上次有两个人因为打架被开除吗?”
“啊,还要被开除?”沐予明有些疑惑。
“这也是分轻重的,情节严重态度不端的予以开除学籍处分。”
“那白晚童她还是校霸呢。”沐予明还记得上次白晚童把一个高二地给干趴下了。
“九年制义务教育了解一下。”沐子归无奈摇了摇头:“只要不闹太大,没有人举报,私下里小打小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我是不是也能混个校霸当当?”
“这话你敢跟爸说吗?”沐子归问他。
笑话,当然不敢了,他还不想被他爹逐出家门……虽然他们本来就随母姓。
这对随母姓的兄弟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温和地聊过天了。
“子归,予明?”
这个声音从他们旁边传来,从那个方向走过来一个温和儒雅的男人,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发现那个男人是兰亭一中前几年上任的校长——宁致远。
两个男生瞬间站起来。
“爸。”
“老爸。”
这两年几乎就没有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聊过天的兄弟突然坐在一起聊天,他看着稀奇也走过来没什么架子地坐下。
“在聊什么呢?”宁校长走过来,很温和地问他们:“我怎么听见你们有事不敢告诉我呢?”
沐子归和沐予明异口同声:“没有。”
直接sayno怎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见对方有开口的意愿,想等对方先找个合适的说法糊弄过去,然后自己再打个马后炮。
可是眼见着对方没有开口,沉默又不宜持续太久,于是意外发生了。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开口。
“校规。”“什么也没聊!”
“……”这对兄弟幽怨的对视一眼。
沐子归:你不是闭嘴让我说的吗?
沐予明:你刚刚不是不想开口吗?
看他们的神情,明显是怀疑对方是不是自己亲兄弟,会不会是当年抱错了?
但是明显没有,这对兄弟很平均的遗传了父亲的长相,不过哥哥看起来更像父亲温文尔雅,弟弟的话……有些跳脱,可能是因为更像妈妈。
而他们两个之间最相似的地方,就是那双和母亲如出一辙的眼睛。
“怎么?不敢让我知道?行吧,我猜猜——”宁校长笑道:“是喜欢的男孩子女孩子吗?”
宁致远,人如其名,淡泊名利,宁静致远,人生中第一次想打孩子就是在沐子归出柜的那天,第二次是沐子归出柜后到沐家和宁家分别贵了两天祠堂后饿晕的那天。
对于大儿子喜欢男生这件事,宁校长的第一反应是打孩子,第二反应则是去查资料,毕竟如今这俩号,小号草包大号Gay,可以算是都废了。
但是在看到一众戒同所和各种各样不靠谱的疗法后,他沉默了良久,颤巍巍点火,抽完三支烟,调整好心态。
既然他儿子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一条不好走的路,那么他所能做的只有支持,就算反对也没有用,难道他反对,他儿子还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成。
他倒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喜欢男生就喜欢男生吧,总不能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就干预他的人生,他们自己关起门来把自家日子过好就得了。
他同样把那些资料发给了他的妻子,然后他远在京城的妻子直接抛开股东会议,给他打了个电话。
“姓宁的!你要是敢把儿子送到那里去,我们就离婚!我生的儿子,我不能看着他受苦。那是个什么东西你看不出来吗?别告诉我你知名大学毕业,连这点东西都接受不了!”
“沐子归是你亲儿子,他不是东西,不是,他是东西——操!反正他不是你的附属品,他想喜欢男人就让他喜欢男人,如果被骂了受人白眼了也是他自己的锅!”
“他是我们儿子,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他都是我们的儿子,这不会因为他喜欢的人是男是女而改变,就得哪天他想去变性,他也是我生的。”
还是他后来好言好语对天发誓,他真的只是想劝她不要干涉儿子,才把妻子哄回来的。
但他还是觉得,他一大把年纪了,接受不了儿子变女儿。
沐子归笑着问他:“爸你要套路我们扣分吗?”
“老爸!你怎么能这样!”沐予明一听就不高兴了。
“哎,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宁校长委屈但是宁校长不说。
当天父子三人久违的和睦,以至于沐予明在睡觉前还想着明天要聊什么。
可是第二天看着清冷的房子,他又觉得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