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铎倒是挺给面子,在矿地上竟然又把对玉嫤的承诺和这里的殷民说了一遍。那些殷民一听,一方面欣喜自己有机会回去,一方面看玉嫤单薄的身体又觉得不太可行。
终于有个殷民在给玉嫤工具时忍不住悄声跟她说:“公主,这我们的命当命,这矿地已经塌方好几次了,那梯子都断了好几回摔死了好几个人。且这地下形势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迷路,公主你一定要小心啊。”
顿了下,那人急急地又说:“我们刚才在矿下几筐矿石还没背上来,应该就在梯子附近,公主只需找到那几筐矿石想法背上来就行。”
他自然是希望玉嫤能成功的。
玉嫤答应着,终于知道安铎为什么让她干这个差事了。
安铎打眼看了看,挑了个最小的筐子。
“他们都是去四个时辰,念公主乃是千金之躯,我给你三个时辰,把矿石盛满这个筐。两个时辰后,若你不回来,我们的承诺可就作废了。”
玉嫤被架在这里,看周围殷民同情又悲怆的脸,她说了声好。
她对那人笑了笑,看着黑黢黢的入矿洞口,又看秋棠秋芷不由自主地朝这边走又被突厥士兵粗暴地拽回去,她吸了口气也同她俩笑了笑,扭头就进去了。
玉嫤的身体被黑暗吞没的瞬间,秋棠秋芷都不由自主地凄厉的叫了声公主,两人朝前一步又被突厥士兵喝令着粗鲁地扯回来。
玉嫤慢慢下到二百四十米后的矿下,潮湿和阴冷在半途袭击了她。玉嫤擡头看头顶无光,脚下又漆黑一片,狭窄的空间让她生出了恐惧,玉嫤挂在梯子上闭眼忍了下眩晕,又慢慢往下走。
当双脚踏上硬是的地面,玉嫤回头一望,看矿道上几乎可以说是漆黑一片,少有的几盏煤灯也摇摇欲坠要灭不灭,在黑色的深处似乎还有幽暗的声音传来,如兽声似风声,只听得人心生惧念。
玉嫤让自己镇定下来,携了盏煤灯去找附近留下来的矿石筐,这矿洞幽深黑暗让她害怕,她只盼着早点找到早点上去为好。
如那个殷民所说,玉嫤石筐找得倒是挺快,她连忙把矿石装满背上的筐子,发现即便是最小的筐子,装满矿石的重量于她来说也已经很吃力。把矿石装好,背起石筐时玉嫤身体晃了两晃又摔倒在地,除了石筐自身重量外,玉嫤这些天几乎没有正常饮食,加上身体亏损,手足无力也是重要原因。
但矿洞的黑暗刺激着玉嫤不敢停留,她转头再去抓着梯子往上爬。上去比她下来那趟要吃力太多,力气不够又是负重,玉嫤爬了一会就需要歇息一阵。
矿洞外,秋棠秋芷背对背坐在一起,秋芷凑在洞口等着玉嫤,秋棠背对着她面对安铎等人——这俩人危难之际倒是很有点心眼,怕两人都凑到洞口会背后遭人暗算,这会两人分了工。
安铎见两人这么防范,依旧颇为不屑。
两个时辰过去,矿下依旧没动静。
又过了半个时辰,
秋芷盯着黢黑的洞口眼睛通红,她在此刻心思已定,支起身体来低声对秋棠说:“秋棠,若三个时辰后公主没回来,我就从这跳下去为她陪葬。”
秋棠一边防范突厥一边分心劝她:“你别这样冲动,也许公主只是行动慢些不能三个时辰按时回来,你这样贸然掉下去,万一公主再爬上来怎么办?”
秋棠的劝慰是出于好心,但在此刻秋芷耳朵里听来只觉不舒服。秋芷此刻对玉嫤关心则乱,只一心想着若玉嫤有难她也不会独活。秋棠这般劝说在秋芷听来就是秋棠不愿为玉嫤赴死。她觉得心寒,只当秋棠是半路被送来的侍女,捂不热养不熟的东西,忠于旧主,对玉嫤不如她忠心。
又过了一刻钟,矿洞口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秋芷惊喜,对着洞口喊叫,隐隐听到玉嫤的声音,秋芷心中喜悦,回头看秋棠依然同突厥对峙身形纹丝不动,又想起她刚才那番劝告,秋芷心里一寒,自此就不愿意搭理秋棠了。
玉嫤吃力地握住上一层梯子,爬上爬下二百多米让这位贵女吃了巨大苦头,接近洞口时她的手掌已经磨出了血丝,手臂也因为磕碰擦出几道血口。这一路上诸多磨难已不言而喻。
没人知道这一趟给玉嫤带来什么影响。
安铎听到玉嫤对秋芷的回应,看了看时辰,微微挑了下眉。
这是地下轰隆一阵声响,站在地面的人都感受到地面的晃动。几个殷民惊呼这矿底又要塌方了。然而此时玉嫤还没有爬上来。
秋芷闻言焦急地喊玉嫤的名字,又惊见洞口有石头砸了下去,她惊慌得不知所措,企图爬下去找玉嫤。地面晃动得厉害,秋棠看身形不稳的秋芷,哪能让她下矿洞啊,再说这时候不知道玉嫤是什么情况,秋芷下去也是捣乱。
秋芷一被秋棠拉住,一时心头怒起,扭头朝她大吼:“松开你的手!”
秋棠被她喊得一愣,反射般缩回手去。秋芷扑到洞口要下去,这时惊见一只带着血痕、脏兮兮却纤细的手从洞口冒出来。
秋芷一惊,心口咚咚直跳,连忙握住那只手。秋棠也注意到了,奋力拉住她另一边。
玉嫤额头一角被石头砸破了,血混着汗水流下来糊住了她的右眼。秋棠秋芷一面拉人一面泪流满面,玉嫤却顾不得她们,只顾着把筐子放下,里面装得满满的矿石。
她只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安铎,轻声说:“三个时辰未到,安铎王子,一诺千金,你须依约放人。”
这话说完,玉嫤就失去意识,歪倒在秋棠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