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节风忙道:“徐府的管家,说是昨天下午出了门便没回府,也没个口信捎来,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事,徐瑞从不在外留宿,不管多晚,一定会回来,等到了今日傍晚还没人影,他终于觉得不对,火t急火燎到衙门里报了案。”
“昨日徐瑞出府时身边可有下人陪同?”
李节风汗颜:“还、还没来得及查问,下官这就让人去徐府……”
谢玄奚淡淡“嗯”了一声,又看向孟惟清与卢诚:“接下来便是我与大理寺的事了,两位若无别事,就请回吧。”
将不相干的人遣走后,近后半夜里,差役才从徐家带来了昨日陪同徐瑞出府的下人。
下人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等到了灯火通明的大理寺里,左右围着精壮剽悍的差役,上首一个鼠脸长须的中年男子,从他一进来便死死盯着他,仿佛能将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另有一个冷面的年轻人,生得一副好皮相,但周身气度森冷,简直活阎王一般……他顿时心慌气短,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
谢玄奚神情淡淡:“昨日你陪徐瑞出的府?将昨日之事仔细说说。”
“是、是……”下人喘了口气,战战兢兢地开口,“昨日大人到蘩楼赴同僚的宴,方到蘩楼就遇着了孟大人,两人说了两句话便吵起来,随后便被翰林院的张大人劝开了……然后宴散……宴散后小的便随大人归家,谁知在路上遇着了我家小姐……”
“小姐说,她有支簪子不见了,那支簪子对她而言极为重要,吩咐小的和她身边的青云沿路去寻一寻,她和老爷就在这儿等我们回来……谁知等我们回来,便不见老爷了……”
“怎么回事?”李节风目光如炬,认定问题就出在这里,连忙问道。
下人挠了挠头:“小姐说他定要去烟花柳巷之地,她拦不住,也不敢跟过去……”
“那你呢?你就没去找?”李节风又问
“没……这在以往也是常有之事……”
谢玄奚点了点头,让李节风去找几名画师:“让差役们都带着徐瑞的画像去各家青楼娼馆盘查问询,不要只问老鸨,龟公,花娘,洒扫的仆婢,厨娘账房,所有人都要指认一番。”
李节风应了一声,又看向他:“这其中花费的工夫恐怕不少,大人不如先去后头小憩一会儿,等有消息了下官立时便来知会您。”
谢玄奚“嗯”了一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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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崔宝音便差人上宣平侯府打听谢玄奚的行踪,听说他昨夜宿在了大理寺,连家都没回,顿时皱了皱鼻尖:“办公的地方,哪能有自己家里睡得舒坦?”
何况大理寺那个地方,阴气森森的,他能睡好吗?
她想了想,又吩咐厨下熬了盏参汤,配着昨日和他说的春饼春卷,与两碗鸡丝粥,并几样炒菜与点心,撞进食盒里,娉娉袅袅地到了大理寺。
听说她来,苍叙连忙出门来迎:“郡主怎么来了?”
他也陪着熬了一宿,但还精神着,见着郡主面上就带了三分笑意。
崔宝音道:“顺道路过,来看看你们。”
苍叙嘿嘿一笑,也不戳穿。
特地带着食盒路过,郡主真善良。
厅堂里,见着她来,谢玄奚微微敛眉:“怎么到这儿来了?”
崔宝音刚想呛他,看着他眼底的血丝,终究没说什么,轻哼一声,还是一样的说辞:“顺道路过,就来看看。”
她低着头,将食盒里的粥点和菜肴摆出来,又端着参汤想给他,却见他还远远站在一旁,不由浅浅蹙了蹙眉,娇声抱怨:“站那么远做什么?”
谢玄奚苦笑道:“昨夜行事匆忙,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不干净。”
崔宝音走过去,捧着他的衣袖嗅了嗅,还是淡冷的苦荷气味,擡起脸朝他弯了弯眼睛:“干净的。”又将他牵到桌边,“快吃,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她说罢又提起裙摆风风火火地跑到外面唤苍叙:“进来吃早膳。”
苍叙摸了摸鼻子,看了看里头的公子,又看了看面前的郡主,最终选择往粥碗里夹了几大筷菜,端着碗又出了厅堂,在石阶上坐下:“多谢郡主,属下在这儿吃就行了。”
崔宝音点了点下巴,也不强求,回到厅堂里,手肘放在桌上,托着下巴看谢玄奚吃饭。光看她也觉得没意思,索性给他夹起菜来。
谢玄奚讶异地擡头看了她一眼,她却被这一眼看得有些恼羞成怒,鼓了鼓腮,生气道:“看我做什么,吃呀。”
她习惯性地哼声道:“干嘛?不喜欢我给你夹菜?”
她问这话时眼睛微瞪,看起来很有些可爱。谢玄奚低声笑了一下,说喜欢。
看他吃了菜,崔宝音又兴冲冲地给他夹春卷,总之样样挨着夹了一遍,她才过瘾,只是谢玄奚不过吃了一半,就停了筷子。
崔宝音看着他,眨了眨眼。
谢玄奚笑着叹道:“实是吃不下了,音音。”
崔宝音这才看见桌上的菜盘几乎都空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又绷着脸,倒打一耙,小声说:“也没说让你强撑嘛。吃不下就不吃了呗。”
她站起来,低着脸要收盘子,谢玄奚见状,按住她的手,语气里带了些郑重的意思:“我来便好,你不要做这些。”
她要永远光鲜亮丽地,穿好看的裙裳,戴精致的首饰,居高临下地站在他身边,所有脏污的人和事,都不要沾染她才好。
说着便将碗碟收进了食盒里,又提着食盒与她道:“走罢,我送你。”
崔宝音看着他眼底的血丝,樱唇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待两人出了衙门,她登上马车,坐了一会儿,掀开车帘,果然见着他还在车下,轻轻叹了声气,“谢玄奚。”
“怎么了?”他微微擡眸,眉眼柔和地看向她。
崔宝音声音低低地开口:“你不要太辛苦了。”
她心疼呢。
谢玄奚哑然,良久,他轻声道了句好。
她又道:“外面风大,你快回去吧。”
“没关系。”谢玄奚嗓音温和,“等你走了我就回去。”
崔宝音依依不舍地放下锦帘,片刻后又拉开,叮嘱他:“那你不要生病了噢,你要是病了,就又不能和我见面了,否则给我过了病气,谁都饶不了你。但是不能见我,你岂不是会很想我?”
谢玄奚点头:“是,不能见到音音的话,我会很想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