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凝站在镜前,看着女侍们把她的头发盘起,戴上华美的饰物,丝织的裙摆,锦缎的腰带上宝石灿灿夺目。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美丽,嘉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可是为什么,她会感到一阵一阵的不自在,难道说这种美丽终旧是不适合她的?嘉凝开始觉得镜子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了。
丁儿告诉她走上台阶的时候步态要庄重,要一步一停。嘉凝起初没有多想,当她走上台阶的时候方才意识到这样以来自己的跛足就被掩饰了。她走上大殿,环顾四周熟悉的和陌生的面孔,朋友们的脸上微笑中流露着惊讶,陌生人的脸上却满是赞叹和恭维。
她擡起头,迎面高高的座位上天若衣着华丽,她的身旁并排坐着一个同样华美的男人,气度一样的高贵,脸庞却显得十分年轻。她的心在那一刻跳得厉害,看着姑姑示意的眼神,她记起丁儿交待的礼节,于是在宝座下俯身拜倒。
男人起身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湿润的眼眶中闪烁着点点晶莹,“女儿!”他一把将嘉凝拦在了怀里。
嘉凝的大脑那一刻突然停止了,她来不及反应此时应该拥有怎样的心情,只是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一行滚烫的泪,她忘记了自己应该叫声“父亲”的。
一旁的嘉凇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也从来没有这样拥抱过她,但她知道那个迟来的拥抱她很快就能得到了。
妖王这个绰号因天奇古怪的个性和不老的容颜而来,但是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相信身为父亲的他要改变了。
与父亲的相认是嘉凝最大的收获。仪式之后他们父女三人好好团聚了一翻,天奇看着两个成人的女儿心中不无感慨,第一次,他毫无避讳地跟女儿们讲述了箫的故事,却骤然发现,有些事物美丽与否不在发现她的眼睛而在心。
其实,自从亦幻出走后天奇就派了人手四处寻找,甚至亲自去了一趟域魔证实消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亦幻在回到域魔后不久就病故了。谁知,隔了这么久,久到他以为都忘记了,才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接受了现实,从女儿们的眼睛中他依旧能够看到亦幻的影子,但是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忧伤和怨恨。
嘉凝和嘉凇在风源住得很习惯,而且有姑姑的照顾对女孩子们来说总是好的,于是天奇同意她们继续留在风源,所幸两地相距不远,他们之间也方便经常走动,这份父爱依然能在细微之处渗入她们心中。
嘉凇的生辰和嘉凝不在一起,于是她们分别在那一天收到了父亲的礼物。嘉凇得到了一把琴,天奇说嘉凝有他亲手做的乐器,所以也给嘉凇做了一件。
嘉凇的琴技一般,却是十分珍爱这件礼物。而嘉凝则得到了一双靴子,大家这才知道天奇的手艺并不仅仅体现在制造乐器和打造兵器上,那双靴子底部有独特设计,穿上之后格外舒适,最主要的是嘉凝先天的跛足竟然几乎被完美地掩饰住了,她终于可以在平地上尽情地奔跑、悠闲地漫步了。
韦桀像往常一样应召陪天若品茶,他望着天若的芊芊玉指在杯碟间优雅地移动,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思量再三,他终于问出了口:“阁主,您把那些孩子们招到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可不可以给我老头子交个底?”
天若的动作缓慢了下来,眼角微微一擡,似笑非笑地看着韦桀,那眼神颇有意味。韦桀看得出她心坎划过的一丝犹豫。然而天若并没有让气氛尴尬下来,她把一杯清茶轻轻放在韦桀面前,然后缓缓地说道:“记得韦老曾经跟我讲过,洛迦圣主当初用新鲜的血液替换掉圣廷的陈旧和腐朽,开始了她盛世王朝的统治,我一直觉得这件事对我很有启发。在我眼中他们不只是孩子,还是全新的生命力。”
天若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她微笑着看了眼韦桀,然后垂下眼帘抿了一口茶。
那一刻韦桀的心和表情一样僵硬了,他想要张口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干涩、刺痛。良久,他才说出话来,却只有短短几个字:“这不是我的本意。”
“这不重要。”天若的回答更加简短,然后她便转换了话题聊起了别的,气氛一如既往的融洽。
向天若拜别后,韦桀登上了自己的云车。车奴平稳地驾着车缓缓地在林子里前行,以往每每路过这里韦桀都会命他放慢速度,他喜欢悠然地欣赏这片绿色的风景,不远处还能望见斗场,他口中的那些孩子们喜欢在那里操练。可是这一次,车窗却始终紧闭着,韦桀双眉紧蹙,闷声不响地坐在车内,直到车奴突然把车停住,他才推开车窗探出头来。
原来是一位少女向车奴问路,她谢过车奴之后从车窗前走过,长长的黑发飘摆着有几缕划过车窗,带来一阵清香。
韦桀向着她走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眼睛一闭,冲着前面的车奴说了句:“快走,回去收拾东西。”
车奴并未觉察到韦桀的反常,于是不解地问道:“主人,您这是要搬家吗?都住了这么久……”话未说完,已经被韦桀厉声打断:“废话少说,快!”
车奴打小跟着韦桀,却还没有见过他如此严厉,吓得不敢再吭声,立刻加快了行进速度。停了一会儿,韦桀才缓缓说道:“这里也不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