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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人(2 / 2)

待众人退去,天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曦茜,“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他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曦茜摇摇头,表情十分诧异。其实,她此刻真不知道应该跟天希说些什么。

“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天希说完瞟了一眼曦茜,那眼神中的凌厉狠狠地刺了曦茜一下,她的心里一阵刺痛,这是天希从未有过的眼神。

天希动身前往子日大殿,留下曦茜和暮大人为凌霜料理后事。

“他跑了?”曦茜淡淡地说道。

暮大人的脸色顷刻变得煞白。曦茜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是你放跑他的?除了你,我想不到还会有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给他通风报信。你说,我该怎么对你呢?”

“我不想你的手上再多粘一个人的血。”暮大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敢看曦茜。

他倒是坦白,曦茜暗想,心里却是对暮大人多了分敬佩。

“背叛我的人,我通常的做法是杀了他。”曦茜的声音很低很低。

暮大人一惊,擡眼向曦茜望去,轻轻地摇着头。

曦茜微微一笑,她的手指温柔地拂过暮大人白净的脸庞,在他耳边说道:“可是,我怎么忍心呢!我真是败给你了。答应我,不要再做不忠于我的事情。”

“我只是让他尽快逃走,没跟他说别的。”暮大人低声解释道。

曦茜莞尔,“我知道,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的。”

其实,曦茜早就料到暮大人会这么做,她提前把计划告诉他,并且制造机会让他离开,就是这个用意。只有天奥走,他的罪行才真的会被做实。她了解天奥,如果是凌霜的贴身医官报信,他就极有可能会相信。幸好他相信了,幸好他逃走了。父上,这一次,我赢了。我说过,我的命运不允许任何人支配,哪怕是至高无上的您,我一样敢挑战。

子日大殿上,三份诏文互相比对,没有丝毫出入,圣族议阁的各位族贵当即匍匐在地,拜见新任族长,圣廷一半官员已包含其中。剩下的一半来自其他部族的官员们也做好准备在不久后的圣主继位盛典上正式朝拜。

介于大殿上只有极少数官员知道实情,天希决定隐瞒凌霜的真实死因,对于天奥也是派人秘密追捕,第一站就去了风源,那似乎是天奥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但却无功而返。

对外,天希宣称天奥因为过度悲痛现正闭门为父上的亡魂起福,对于不可避免的众多猜测和议论,天希的做法十分坚决,凡敢妄言扰乱视听者,杀,且获罪族人。人们不禁惊叹,那个平和、亲切的贵公子一旦登上了那个位置竟然就变得和他的父亲如此相像?不,他还没有登上那个位置就已经……

天若和天奇赶来参加凌霜的葬礼,对于妹妹的追问天希不得已道出了真相,天若伤心欲绝,不愿再逗留片刻,于是待葬礼结束便和天奇匆匆离去。

天希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认为只要天若和天奇能来,天奥的事情就应该和他们没有关系,而天若的表现更让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正式颁布诏令,允许天奥出外云游的请求,而在全国范围内的搜寻一直还在秘密地进行着。

花季到来之际,各部族族长、子国国主在子日大殿聚集,那一天,天希成为日升历史上第一位自己给自己授礼登顶的圣主,日升开始了他所主宰的时代。

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时光无声地流淌着。奔波于赌场与酒馆之间,忍受着贫困和羞辱,小凝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天天长大着,她的跛脚逐渐明显,大家都开始叫她小瘸子。

朔九每逢输钱就会借酒浇愁,喝醉了便会对小凝拳脚相加,而在清醒的时候他会教小凝她最喜欢的剑术,故此他让小凝称呼他先生。所以,虽然小凝的身上总是伤痕累累,却并不记恨朔九,而是悉心照料他,因为只要他快些醒酒,她就又能练剑了。

其实,朔九也常挨打,他身上的伤可比小凝的重多了。小凝弄不明白的是那些个混混儿连自己都能对付,先生的身手这么好怎么还会挨打呢?朔九却说,欠了人家钱还不起,要是还不让人家揍一顿出出气就太说不过去了。

朔九一身赌债,他和小凝栖身的破房子里几乎一无所有。可是,他却好好地收着一把佩剑,小凝曾偷偷地看过,那把剑太漂亮了,剑身的光芒灼人双眼,那剑柄上的饰物和剑鞘上的花纹华美精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东西。

小凝曾不止一次听到朔九酒后胡言,说自己曾经的家业如何大,财产如何的多,还有数不尽的珍宝、美女相伴,她猜想这把剑一定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否则他不会在输光家产之后,如此落魄的境况下还小心翼翼地收着它,而不是用来换钱。

小凝的手摸向怀中的翠笛,这是自己身世唯一的线索,朔九曾不止一次把它压在赌桌上,但总算每次都化险为夷。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打这支笛子的注意了,是小凝摘下挂坠让他还赌债的那天,还是他发现这支笛子秘密的时候?总之,从那个时候起,朔九就开始教小凝剑术了。

那天小凝敲开瘸子的门,把一小袋钱币放在桌子上。

“赢钱了?”瘸子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小凝低垂的头,脖颈上的伤痕十分清晰,“怎么,赢钱了还打你?又喝多了,我看他是有钱买酒了!”

小凝无所谓地撇撇嘴,“还得麻烦你了。”

小凝每次挨打受伤都是瘸子给她上药,瘸子大叔的药的确管用,就连朔九每次被打个皮开肉绽的回来也多亏他的药才能迅速恢复。

瘸子收起药瓶对小凝说道:“其他地方都不要紧,很快能消下去。只是手上的那道口子太深了,可能会留疤。”

小凝笑笑,“随它了,我身上的疤又何止这一处。”说着起身就要出去。瘸子一把拉住了她。

瘸子贴近小凝,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凑近她的额头。小凝下意识地一偏头。但瘸子的手已经触到她额前的头发,撩开了那几乎遮住她左边半张脸的长发。眼角下那丑陋的伤疤清楚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个要遮到什么时候?”瘸子说着放开小凝的手。

“打生下来就有,没办法。”小凝把手插进口袋里,耸了耸肩。

瘸子却撩开了里屋的帘子,“进来!”

小凝迟疑了片刻还是跟着瘸子走了进去。

瘸子说丑陋还是美丽全在各自的心,如果心认为它是美的,它就是。瘸子曾经是个纹身师有着精湛的手艺却被认为是不务正业。关于他的过去他从来只字不提。

待小凝睁开眼睛,瘸子递给她一面镜子,这个独居的男人家里居然还有镜子,可真稀奇。镜子里,小凝看到左眼角的那道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紫色小花,她不自觉地用右手轻轻地触摸着,却惊讶地发现,在右手弧口原本的伤痕处蜿蜒着一条绿色的藤蔓,和那朵花浑然一体,刚毅中带着几分柔媚。

“怎么样?”瘸子靠在窗前看着惊讶万状的小凝,“虽然还早,但就当做提前送你的成人礼物。”

小凝回过头,眼睛中充斥着晶莹的液体。

“如果要谢我,就用你那只翠笛吹支曲子吧。”

小凝淡淡地笑了。

时间转瞬即逝,天希继位已经过了十五轮了,他独自站在子日大殿上仰望高高在上的宝座,怅然若失,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他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要册立自己的时候,相同的时刻,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位置,心境却已大不相同。回顾过去的十五个轮回,作为一个统治者他似乎没有过失误,可是为何心中还是会如此的不安呢?

风源,天若坐在桌前优雅地写着些什么,重幔后面一个身影晃动,声音低沉道:“你还要等多久?”

天若不作声,继续写着,不多时,她放下笔,嘴角微微一扬,说道:“不会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