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岁岁怎么没骂我也没打我
江岁宁已经很久没去过妖界了，不止是被封印的两百年，应该是从他继任魔尊之位后就没再这么光明正大的进过妖界。
他是魔尊，他想吞并妖界，怎么可能大摇大摆进妖界，除非是不要命了，做人再嚣张也不能不要命的嚣张。
年少时的记忆在进入妖界之后逐渐浮现在脑海中，有的是他跟时溟玩闹，有的是他跟时溟切磋，但更多的还是一些他不太愿意回想的对比。
比如时溟如何受老妖尊宠爱，如何要什么有什么，如何做堂堂正正的妖界少主，而他是个不受老魔尊宠爱的魔子，什么都靠自己努力去抢，去算计。
见识过别人家的父亲对儿子什么样，让他对那些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幸福才有了具体认知。
原本无渡还在挨骂，见他突然不骂了，进妖界之后就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他回忆到了什么。
“岁岁，不在意你的人，没必要去回想，不值得。”
从前江岁宁醉酒，磕磕绊绊跟他讲了许多自己不受宠的经历，还有在魔界争权夺势吃的那些苦，其实江岁宁都是喝醉了当笑话讲给他听，还讲得乱七八糟，但并不耽误他拼凑出一个苦痛的童年经历。
他知道江岁宁吃了很多苦，从小就苦，所以从一开始江岁宁的嚣张跋扈他就可以理解，从来没觉得江岁宁是坏人。
在魔界那种地方，不强势如何活得下去。
“你又知道了？”江岁宁清醒的时候向来是不肯示弱的，从来都不愿意被谁可怜，所以被看穿了反而语气很冷，“不愧是正道仙君，什么都知道。”
“我不知道。”无渡缓缓摇摇头，“岁岁经历过什么其实我并不知道得多清楚，我只是想告诉岁岁这个道理。”
“别人不珍惜你，是因为别人眼瞎心盲，或者是气运不够，不足以支撑他发现岁岁的好。”
他那样清冷的嗓音说出这种话，其实是很能安慰到人的，毕竟曾经是正道仙君，讲经论道教化无数，真正经说起一些道理，自然比普通人更让人信服。
但江岁宁不喜欢。
“那你说，本尊弑父夺位，残杀手足，在你们正道是不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他讨厌假惺惺的善，比起这个，他更喜欢纯粹的恶，不用任何人来开导他，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坏就坏得干脆，懒得伪善，他做过的恶他从不遮掩，都是干脆利落的承认。
“在正道自然算。”无渡的回答很客观。
“这话本尊爱听，魔尊嘛，不作恶多端，那不就是德不配位。”江岁宁勾着嘴角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恶劣。
“但在我这里不算。”
无渡话锋一转，江岁宁嘴角的笑猛地僵住。
“我觉得岁岁做的对，若是当时我能帮忙，我会帮岁岁杀了他们，免得脏了岁岁的手。”
很多时候无渡都是最懂他的，他想什么，想要什么，无渡都懂，而且恰好无渡的认知和他高度契合。
“以杀止杀，以暴制暴，听起来或许残忍了些，但很有用，岁岁做的很好，性命都无法保证的时候，一些自保手段本就情有可原。”
江岁宁收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嘲弄的勾勾嘴角，“不愧是正道仙君，这张嘴就是会说。”
“不是会说，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虽与岁岁从前有正邪之分，可想法从未变过，没人规定正道仙君就要假清高。”
无渡神色自然的走在他身侧，没有因为他情绪低落就多安慰他，只是与他闲聊一般，“当然，也没人规定魔尊就一定要十恶不赦，岁岁所作所为，从未为祸苍生，问心无愧便好。”
“争权夺势从来就不是贬义词，我若身处岁岁那样的环境，只会努力爬得更高，杀的更彻底，毕竟……我已经屠戮同门，欺师灭祖了，我又能是什么好人，岁岁倒也不必把我想的太正派。”
江岁宁执着于与他分在两个世界，他却总是把两个人放在一起，不是比较，而是找一些共同点。
“我这样的疯子，正道都容不下，只有岁岁身侧容得下我，我与岁岁从来都是一路人，若不赞同岁岁的所作所为，怎会心悦于岁岁？”
虽然最后又被示爱了，但江岁宁不得不承认，他这么说了一通，自己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确实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人好像也没怎么安慰他，但就是起了作用，让他觉得身边一起往前走的这个人可以陪他继续走。
未来他不确定，但至少这一刻他不排斥，甚至觉得身边若一定要有一个人一起往前走——
那无渡就不错。
江岁宁不懂情爱，但他懂他自己的想法，这一刻对无渡的想法叫做……认可。
一向性情有些乖戾的人，这辈子第一次认可一个人在自己心里不那么舒服的时候走在身边。
“机缘等同于危险，若是能飞升的大机缘，几乎都是要靠命去拼。”
江岁宁看着周围妖界的花花草草，也没点明是闲聊还是自言自语，说完就不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