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屋内,整洁明亮,应当也是她们母女二人的成就。
李大娘携麦子进门,几人早料到她们会跪谢,陈白二人视线一对,一人扶了一位,硬是把人安稳地按在了椅子上。
姜义不忍再提及她们从前难堪难堪,便问道:“二位已经平安了,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李大娘道:“我原本是想带她上都城投奔闺中好姐妹,虽说耽搁了些时日,却也不碍事。”
“去到了都城你们如何生活?大娘若是不嫌弃,我倒有一法子。”
“姑娘请讲。”
“我在都城有一家客栈,近日正缺人手,若是不嫌弃,可以让麦子去我店中做活。”
李大娘难掩激动,连连谢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姑娘了。”
姜义道:“无妨,只要您不怀疑我无事献殷勤,觉得我是骗子就好。”
李大娘泪眼婆娑,道:“大娘我只是看男人眼光不行,看女子的眼光却是极准。姑娘是这世间顶好的人,否则水稻也不会冒死向你们求助。”
姜义急忙岔开话题,问道:“大娘您先别急着哭,您上都城以后怎么找到那位好友?可有住址?”
“她姓王,就住城中北七巷里头,好找的。”
姜义一滞,又问道:“这王大妈,可是比您大上一轮?”
“是呀。”
“有个在念书的儿子?”
“是呀。”
“可是爱财如命?”
“是呀。”
“咱俩认识的应该是同一个王大妈。”
不消片刻,姜义便在心中盘算好了一切。
又道:“李大娘若是想报答我,可否帮我一个忙?”
“没问题。”
姜义笑容明媚,道:“您先在此处住下,稍等我们几日。过后我们一起回都城,您把这边发生的事都告诉王大妈,今后和王大妈一起,我雇你们为我做事,具体是什么事,王大妈会告诉您的。”
李大娘毫不犹豫应下,几人正闲坐饮茶,一阵狗吠与呐喊声震得墙灰簌簌掉。
见众人平静无异,姜义问道:“演得这么真吗?”
“吓唬他一下,回去以后才会乖乖的。”
乔牧也说着,踢了几下墙壁,墙灰掉得更多了,好在墙体依旧稳固。
那狗吠完一阵,王余荣一声口哨又将它唤回。
姜义问道:“你们是借了谁的名号?”
“隔壁县新上任的县丞。”
王余荣拍了拍狗头,交由麦子带出去,又道:“新科进士一般给分配到偏远的穷苦之地待两年,李状元不愿,就费力搭上些别的关系,这人险些被他抢了官位。”
如此看来,这仇倒也报得应该。
几人受不住李大娘的热情相邀,吃了比平常多上一半的饭才与众人告别。
行至岔路,姜义心想,替人做选择,这属实是一个艰巨又无趣的事情,不如交由众人各自选择。
正要转身,忽听得乔牧也问道:“我要走这一条路,姑娘又是怎么选?”
说时,一手指向那荒无人烟的一条,从这里走时,阴冷孤独,却能避开闲杂人等,以免遇到些其他人、其他事,多生事端。
听了这话,姜义反而回怼道:“终究是要遇上的,躲得这一时,又有什么用,不如早早地解决掉算了。”
话音刚落,已拉起乔牧也手腕,不顾他是否愿意,便即往那人烟稠密的路去了。
回程中白墨一言不发,很是怪异,姜义虽早已发觉,却也没有主动问。
走到街市时,他忽然停下,说道:“我不和你们回都城了。”
几人皆早有所料,假装对他视若无睹。
白墨委屈道:“我说我要走啦,你们都不关心一下的吗?还是不是朋友了?”
“我们早就知道了。”姜义挑了路边一家布庄的门槛随地而坐,道,“连陈杰都发现了,你自打前两天回来就开始魂不守舍,好几次想说却又不开口,现在可以说说了吗,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白墨幽幽地道:“我遇到了一位高手。”
在话本子里,江湖高手一般出没于茶馆、饭店等各处商铺,不为别的,只是这些地方人多话多,无需费力打探也能听见许多消息。
白墨就是在早点摊遇到了这位高手。
高手每日坐在二楼,位置正对门口,将进门的人瞧得清楚,但来客匆匆,往往不会擡头,自然也注意不到他,白墨就在这时成了那个例外。
两人生出无言的默契,白墨每次来都擡头,笑着朝他点头招呼,高手也给他一下回应,在决意离开后,白墨想着与他应该算得上半个朋友,便前去道别。
高手说自己其实是个绘画高手,白墨显然不信,这人风尘仆仆衣衫脏污,看起来更像是叫花子。
直到他看了高手展示的画作,当即求着拜他为师,高手说他生活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白墨猜出他的身份,直率地问出,果然高手就是那满天下游历的流连派创办者张子仙,此人创派但不管事,连个门派住址都没有,门派众人只有林间砍下的一截竹子,上头由师父刻下一个潦草的榴莲图案。
此派拜师方式则更为随意,全凭缘分,只要你情我愿,这就成了。拜师后随着师父继续走遍全天下,卖画,挣银子,争取早日在山里买块地,让弟子们有屋子住,虽然这屋子大概率也是需要弟子们自己上手搭建罢。
白墨伸长胳膊,众人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听他说道:“我师父平时一般在菜市场东口卖画,饭点就去早点摊卖。”
姜义咬着牙关,气愤地道:“你说的莫不是前面那个一张画巴掌大,卖人十两银子的专门抢钱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