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没有血缘关系,沈易遥依旧把她比作珍宝。
所以,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最喜欢最重要的爷爷,怎么会是害死她父母的帮凶呢?
“沈小姐?您怎么不进去?”查房的医生发现了她,并没有压低音量。
下一秒,病房里的沈易遥轻唤一声:“潇茗……”
护工很有眼力见地帮她开门:“沈小姐,沈老先生叫你。”
她走了进去,看到沈易遥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茕茕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新闻我已经看到了。”沈潇茗攥拳,嗓音颤抖,“您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易遥犹豫几秒,存有侥幸地道歉:“即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爷爷也依旧把你当作我的亲孙女,这件事瞒你,是爷爷不对。”
沈潇茗可悲地笑出了声:“爷爷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父母吧?”
那个年迈的身影猝然一僵。
“所以您从始至终都在放任沈震云?”沈潇茗不死心,一定要亲口问出答案。
“潇茗,对不起。”沈易遥转过身来,看到那张与沈琼川极为相似的脸,泪珠在凹陷的眼窝里打转。
当年,沈易遥注意到了沈震云手底下的实验室,也旁敲侧击地提醒过这个长子,只不过,他以为沈震云只是从事非法行业,却没想到沈震云是生了杀心。
直到沈琼川出事,他听到助理说沈琼川近日的异常,他才恍然大悟。
但是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儿子,所以他选择了帮沈震云隐瞒。
沈易遥掩面哭泣:“潇茗,我并不知道他是要对琼川下手,如果知道是这样,我一定会阻止。”
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沈潇茗一语道破:“您不是不知道,而是您不敢接受沈震云是这样的人,所以视而不见,直到我父母的死让你彻底看清他的真面目。”
沈震云在外人面前可以装作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即使面对这样一个儿子,沈易遥还是让他留在总公司,又为了牵制他,培养沈潇茗。
沈潇茗不免感到悲戚:“所以,阻止我调查真相的人其实是您吧。”
沈易遥哀哀道:“因为我怕失去你。”
沈氏掌舵人沈易遥是一位伟大的企业家,即使媒体如何褒义描述他,他深知自己是一位多么失败的父亲,一个小家被他打理得支离破碎——父子反目、兄弟阋墙。
后来,小儿子沈皓雨知道这一切,选择离开这个家,到美国生活。
到头来,他的身边只有沈潇茗这个孙女,他赌不起,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她去调查。
直到今日,沈易遥承认:“是我太自私、又太无能。”
沈潇茗泪如雨下,又问:“爷爷,当年实验室人员的灭口,有没有你的一份力。”
沈易遥摇摇头。
事已至此,好像没什么需要验证的了。
只要那一句话就够了。
可是,沈潇茗还是忍不住问:“爷爷,这么多年您对我的好,只不过是因为愧疚,对吗?”
“不……”
沈易遥欲言又止,沈潇茗却心中有数。
一个失去双亲的孤女,若不是因为愧疚,怎么会让沈氏创始人沈易遥悉心照料这么久。
或者更应该说,是由于沈易遥对她亲生爷爷的愧疚,转移到她的父母,最后才落在她头上。
“您让我活得像个笑话。”
眼泪决堤,恨意丛生,沈潇茗转身离开。
杀父仇人近在咫尺,每个刽子手都在哄她,她却傻乎乎地视作自己的家人。
她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父母?
“潇茗——”沈易遥在她身后,遥遥呼唤她。
可她再也不会为这道魂牵梦萦的声音停留驻足了。
-
曲衍森在电梯口等着,从今早,他就一直担心沈潇茗的状态。
所有人搭好戏班子,等待这一出戏。
沈潇茗一向不认输,又怎甘沦为取悦他人的戏子。
他始终盯着紧闭的房门,一颗心仿若放在炭火上煎烤。
“滴”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他转头望去,Andrew穿着西服,领着三俩保镖,与他打了个招呼:“曲律师。”
曲衍森并未让:“潇茗和沈爷爷还在谈话。”
Andrew低头看了看手表,笑容可掬:“那我等潇茗谈完。”
毕竟曲衍森是沈潇茗的正牌男友,他合理地询问:“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她现在需要我,不是么。”Andrew自信一笑。
曲衍森冷笑:“您还真是夜郎自大。”
Andrew平视着这个挺拔清徐的青年,提醒:“现在她都快被赶出沈家了,曲先生不会想让Anna和您一样,做一名又苦又累的律师吧?”
曲衍森不接他的茬:“听得出您对律师行业很有偏见。”
“这可不是偏见,而是赤|裸裸的阶级差异。”Andrew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从前她在沈氏如鱼得水,靠着激情和你在一起,可是激情褪去,她也不再是那个沈大小姐,你能支撑她的日常开销吗?”
“……”
“她喜欢纽约一家米其林餐厅,奶油蘑菇汤喝了又喝,除此之外她喜欢在加州的海岸租游艇海钓,除了时装周上的衣服,还喜欢在拍卖会上收集珠宝。这些,Anna告诉过你吗?”
曲衍森聆听着沈潇茗的习惯和爱好,冲他微微一笑:“我记住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Andrew变了表情,咬牙狠笑:“既然你如此没有自知之明,那烦请曲先生让开些,我相信Anna会做出最明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