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妃生前曾因与明贵妃有过节导致被皇帝禁足。”
她微微蹙眉,又看了眼晕倒在地上的少年,然后将纸条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处,仿佛从未被其他人动过一样。
但她思绪却在一瞬间胡乱飘飞,凌乱不堪。
顾行时居然真的在暗中调查关于阿姐的消息?
可是他们之前分明不可能相识,他去宁婉宫的最大可能性不是找东西吗?
而且调查方向明显就是探寻阿姐生前和其他后妃的关系如何,可对于顾行时而言,如果他在找的东西真的与阿姐有关,生怕阿姐在逝世前赠予他人,不是应该找生前与阿姐关系好的么?又为何会查到明贵妃身上去?
顾行时不可能从萧慕初那里打探到什么消息,这点她确信,而除了慕初以外,其余宫人对于明贵妃和婉妃之间的关系可都是讳莫如深,怎么看都给人一种两人之前关系势同水火的感觉。
还是说,对方一开始打定主意查探的,就是与阿姐关于不睦之人?
既然已经分析到这一步,那再往深处想想,顾行时是不是也开始在怀疑她阿姐真正的死因?
沈忆安心头一跳。
自己是因为和宫中婉妃是亲姐妹,而且多年来尚有通信,怀疑她的死因理所应当也顺理成章,可是顾行时是通过什么原因或者理由怀疑到这方面来的?
她站起身来,冷冽的目光落在躺上地上的人身上,在思考要不要趁此机会直接除掉顾行时。
这人太过危险,而且心计相当深沉,也过分思维敏捷,是友的话定是一大助力,同理,是敌的话可同样可能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她想,在寻求阿姐死因真相和为舒家平反一事上,她不需要一个十分危险的人来作为助力,她手中没有筹码,不会轻易行冒险之事。
原先在宫中留他一命,总想着他与姐姐可能有联系暂且不动,在宁婉宫时也有想过在废弃的宫殿里杀一个身份特殊之人,处理起来定然麻烦。
但眼下情况又有所不同,对方既然已经在怀疑姐姐真正的死因,如果顺着查下去保不齐会查到自己身上,顾行时太过聪明又城府颇深,不能留。
眼下在宫外,做什么都方便些,而且在等待顾行时前来的时候她就打探好了四周,确定没有人暗中待命,正是良机。
沈忆安再次蹲下身,从衣袖中抽出匕首来,找准了能一击毙命的地方,随后扬起手。
“永别了,顾行时。”
“轰隆——”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惊雷,沈忆安下意识闭了闭眼,手上也随之一抖,匕首滑落在地。
她自幼就害怕巨雷声。
其实也并不是生来就害怕,舒家一族的孩子胆子都大,还没有谁有很害怕的事物,但她却因为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最是受不了哪怕一丝一毫的惊吓,就更别提雷声了,这种似乎炸开半边天的惊雷,是个人都会被打得全身一抖,更何况是幼时的她,甚至她的发抖会引发其他病症,她自然就恐惧起来。
是以小时候每每遇到这种天气,舒瑜都会拿着自己的枕头来到她房间里和她同床而眠,将她搂进怀中,又帮她捂好耳朵,然后想尽各种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直到她沉沉睡去才肯安心。
雷声过后,雨水开始慢慢落下,地面上一个一个墨点也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
好在没有立刻传来第二声雷,沈忆安缓缓睁开眼,先是看了眼滑落在地的匕首,接着又看向顾行时已经被雨水打湿的面庞。
少年人的神情在此刻骤然痛苦万分,眉头紧蹙,牙关紧咬,本来就有些发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白得像是沈忆安的衣裙,肉眼可见的没了血色,看起来要死不活。
这人应该是毒素发作了。
沈忆安觉得他脸上的或许也并非全是雨水,汗滴亦可能掺和在其中。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没有继续动手。
顾行时眼下的模样,让她想到了幼时在燕云山的自己。
当年在喝完含有拒桑草的药后,她静静地等待药效起作用,确实如沈吟江所言,身体上疼痛万分,心口也如被人拿刀刺穿数次,四肢经络像是在一瞬间被人尽数挑断,喉间也是充血,只觉得呼吸都很困难。
在这种痛苦中,她甚至还在庆幸,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而已,她并没有什么心神上的痛苦。
可是偏偏,那天下了大雨,天空响起巨雷。
她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一瞬间脑海中想的全是自己多少次因为打雷而引发病症,府上乱成一锅粥,阿姐在床榻前边哭边捂住她的双耳,爹娘急得焦头烂额。
让她觉得,她这副身子,简直就是整个舒府的拖累。
全身都是钻心刺骨的疼痛,心中亦是一瞬间崩溃不已,她的意识渐渐消散,只觉得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只记得在最后一刹那,有人推开房间的门,冲了进来将自己抱入怀中,不停地唤着“忆安”。
……
雨越下越大了,沈忆安将匕首收回衣袖之中,将地上的人拉起来,让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又拎起自己的布袋。
她带着人,缓缓朝着巷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