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若是过继,就需要称明娘娘为母妃,我怕我的母妃从此就被遗忘了。”
闻言,萧梦檀和沈忆安皆是愣住,同时后者的心里像是被揪了一下般。
六岁的孩子本该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哪怕已经到了明事理的年纪也依然赤诚。
但是萧慕初是一个经历了丧母之痛的孩子。
她的忧虑并不复杂,却是只戳人的心窝,引人深思。
“不会的。”半晌,萧梦檀出声,随后将萧慕初抱入怀中。
她虽然在公主行列排行第六,但由于备受宠爱,很多时候自己就像个半大的孩子那样,而在此刻轻轻安抚着萧慕初后背时才真正具有了姐姐的模样。
沈忆安眼中酸涩,眼前一幕不禁让她想到了自己和舒瑜。
幼时,她因病被困在自己的闺房之中哪也去不了,又浑身无力,整日躺在床榻上似乎和等死没有什么区别。她比同龄的孩子更早明白生死之理,无数次因为想到自己命不久矣而哭泣。
她刻意避开着家人,可是有一回还是叫舒瑜撞见,阿姐心疼不已,也是这般将自己轻轻搂入怀中不停地安抚,嘴里念着:“忆安莫哭,阿姐在这呢,阿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阿姐在呢……
只是如今,阿姐不在了。
亦不会有人抱着她安抚她了。
萧梦檀又道:“我们都不会忘记婉娘娘的,即使你过继到了明娘娘膝下,她也永远是你的亲生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只是眼下你还小需要人照顾,姐姐才和沈姑娘商议出了这样的办法,十四能理解吗?”
小孩子最是好哄,不出一会儿又露出笑容,对着两人笑着点头。
……
初春的气候向来变化莫测,今日上午还是个大晴天,下午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温度骤然下降了不少,风里裹着雨水,迎面皆是凉意。
天有不测风云,萧梦檀原本的怪疾就没有痊愈,又因糕点再受创,沈忆安便改变主意不让她跟着自己一同前去找文锦。
但是萧梦檀本人却一点也不想闷在屋中,觉得虽然天气凉,多穿一件外衣就是了,于是道:“可沈姑娘自己前去,却是为了十四的事情,难不成你又要向明娘娘再解释一次原因吗?”
沈忆安笑着回答:“有何不可?”
萧梦檀撇了撇嘴,心想也是,这位沈姑娘向来不是怕麻烦的主儿,只是她心中仍然有不甘心。
秋水从外面将萧梦檀亲自养活的小盆栽端进殿里,毕竟雨越下越大了,这小东西可经受不住这样的磋磨。
她看着自己公主摇晃着沈姑娘的胳膊一副活像撒娇的模样,而沈忆安一脸无奈任由对方胡来,难免忍俊不禁。
“好了殿下,沈姑娘说的不错,外头的雨现在又大了许多,风吹过来甚至冷得让人打颤,您就别跟着一块去了。”秋水苦口婆心,“您身体本就没有痊愈,万一再染了风寒,只怕沈姑娘要忙不过来了。”
萧梦檀也知道秋水所言有理,这会儿也选择乖乖听话,只是听了对方的后半句她稍微不理解:“如何就忙不过来了?”
自己眼下不是已经在慢慢恢复了么?
“殿下有所不知,昨日晋元那位姓顾的大人请了沈姑娘去乘风殿,似乎那位大人也身体抱恙。”
沈忆安默然不语,一副默认的态度,但是心里却又想到了昨日与顾行时的对话。
要帮他吗?
当然,但绝对不是全然相助。
或许以他为突破口,她能查查看那群晋元的使者中是否真的有那晚夜探宁婉宫的人,以便顺藤摸瓜,看看对方是否和阿姐有瓜葛。
“那个叫顾行时的?”萧梦檀微微蹙眉,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爽快,感觉之前沈忆安都是只为自己一个人医治,现在又多了个人和她抢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沈忆安没有太医这个职位在身,顾行时也就没有理由找她,现在他就只是因为身体抱恙所以在皇宫里找了个太医为自己看病罢了。
何况沈忆安自己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也就没什么立场替沈忆安做决定。
只是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宫里明明那么多太医,干嘛非得找我的沈姑娘。”
她声音虽小,但是殿内安静,这话落入身旁两人耳中,皆是啼笑皆非。
沈忆安像哄小孩一样摸了摸萧梦檀的头,柔声道:“也不是天天去的,我主要是还是只看你一个。”
这话让乐安公主很是受用,于是瞬间就转怒为喜,甚至大方地放人离开:“好吧,有沈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今日就先去明娘娘那里吧,我等着你的消息。”
沈忆安便笑着应声,转身走出了常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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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沈忆安入宫以来第一次来明贵妃的锦春宫,毕竟之前她都不会和这位娘娘有什么瓜葛,直到上次宫宴。
作为贵妃,她的宫殿自然是金碧辉煌,桂殿兰宫。
但沈忆安甫一踏入宫殿只觉得安静无比,和当初的常乐宫一般,想来也是因为七皇子如今身中奇毒,整个宫里人心惶惶,自然无法欢快起来。
不过她倒是听闻上次宫宴过后,文锦就命人将萧知砚擡来了锦春宫的偏殿以便日夜照料。
沈忆安心中难免触动,虽然自己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姐姐舒瑜是如何爱护萧慕初的,但是她能肯定应该和方皇后疼爱萧梦檀,明贵妃心疼萧知砚那样一般无二。
她走到殿门处,就见外头的宫女朝她行了个礼,随后示意自己稍微等待,对方进去通传。
沈忆安只等了一小会儿,对方就出来打开了殿门。
她踏入殿门,只觉得里面比外面更加安静。待往里走去,还隐隐有听见女子哭泣的声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声音。
“儿啊……都是为娘害了你,我就不该因为……找到一点线索就让你跑晋元那么远的地方……还因此沾染上了这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