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你死在妈妈前面。”
“我才不会呢,我保证不会。”
这时,黑乌鸦呱呱地叫着,扑腾着翅膀,从屋外滑行到屋子里面。黑乌鸦落在母亲的肩头,重明准备妥当,开始了猎手的旅程。
现在,重明不再对域好奇,母亲也不在了。
关宏说域是一艘航母,稻花谷是域的舰岛,重明没见过航母,如果域有形状,那域就是一把杀人的刀,杀死人的情感,禁锢人的灵魂,让人禽兽不如。
重明离开了域,关宏走在她身旁。落叶伤心地坐在屋里不愿出来,阔木站在门廊,同重明她们来时那样,只是神色放松,一脸不舍,什木那说,离开也好,死活不是人。
域里没有多余的人。木叶的右腿被闯入的大象踩碎了。他拖着一条血肉模糊、筋骨相连的腿,艰难地挪动身体,躲避发怒的象群。
街市寂静下来,象群走了。木叶以为自己会被牛头马首扔进焚化炉,出乎他的意料,他被人擡到民医所,民医所的医士截断了他那条皮肉、碎骨粘连的右腿。□□巨大的疼痛直接猛烈,内心绝望的痛苦无限绵延,他觉得自己被域抛弃了,像他这样的人,在域里全无用处,呼吸都是多余的。
木叶作为多余的人,躺在民医所,形同尸骸,因此,他没来得及想,他这样一个多余的人,为什么民医所会允许他占用资源。
关于这件事,容许木叶不想,但执事不能不想。
执事聚集在中子屋,正在讨论一份提案。
沈东鹏和秋晨晖照旧,一左一右站在长老身后,祭司起身,信步走到门监那,黑猫从楼上跃下,静悄悄地蹲在她的脚边,祭司弯腰抱起黑猫,漫着优雅的步子,回到座位上。
桌子上躺着一份提案,长老没说话,祭司神秘莫测,也没出声,执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在商量谁先起头。
黑猫跳到桌子上,蹲着,立在祭司的前头。秋晨晖眼神不由自主地凝视着那只雕像一样的黑猫。一种熟悉的感觉向她袭来,每次这样的会议,她都会有这种感觉。
先是有人传大领导非常愤怒,气到他要直接来工业安全委员会,接着,作为沈东鹏五大秘书之一的秋晨晖收到一个紧急通知,停止一切活动,全力以赴大领导关心的事宜。
这次,大领导是一定要来的,天地都动了,但是为什么要来,谁也不知道。沈东鹏动用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关系,也没有打听到半点风声。
考虑到各种可能的情况,沈东鹏安排人员,为每一种可能做了一个紧急预案,紧急预案之外,又为防备预案崩塌的事故准备了各种应对措施。
计划万无一失,大领导来得还是让人觉得突然。
大领导径直走进会议室,门合上,大领导甩了一叠打印纸在会议桌上,说“自己看”,接着,会议室一阵死寂的沉默。
沈东鹏小心翼翼地捡起会议桌上摊开的那叠纸,刚扫视一眼,脸上便掠过一阵惊慌,他故作镇静地说,“都是瞎写,搞错了。”
“是吗?”
“是是是。”沈东鹏连声点头,“我马上去办。”
“严格落实,责任到人。”大领导公务繁忙,来去迅速,像一阵龙卷风。
沈东鹏暗自庆幸,大领导给了他亡羊补牢、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不能让这个小插曲断了自己的伟大理想之路。他从落地降生到这个世上,肩上就担负着这个理想,随着年纪地增大,控制的本能愈加强烈,这种本能使他离理想越来越近,到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了伟大的荣耀之路,奋斗。
他从没出过一点差错,偏离过一点轨道,他走的这条路笔直纯正,越到终点,越不能出错。
想起来就有些愤怒。沈东鹏大怒,他一张一张的,把打印纸缓缓地摞成一叠,四角崭齐如一,他把手按在纸的最上头,慢慢地说,“这事谁处理的?”
没人做声。
秘书处下发工作任务,工作任务像掉入乐园封闭的螺旋滑道一样,从上往下,落到唯一的出口,有人准确接住,接住之后怎么做的,如何做的,秘书处便不知道了。
人都有炫耀心理。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件事可以炫耀,一是钱,二是权。
炫耀有钱的方式方法很多:高定的包,私定的车,某地空运过来的独品咖啡,某家豪宅大院的定位,总之,炫耀这个事,要讲究方式方法,方法得当,众人艳羡,方法不当,钱财两空,被人唾弃。
相比而言,权力的炫耀就显得低调多了。哪个圈子的人有权力,大家一清二楚,无需特意炫耀,人们见着他们都低头,会炫耀权力的人,不是沾着权力的光,就是踩着权力的线。属于没在那个权力圈子的边缘人。
发生这事,源头就在那人的虚荣心作祟,犯了一种身不由己的病症,起了炫耀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