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宏探头,又转头瞧了眼门口,好像有人会突然推门进来,常珊珊叫她不要神神秘秘,有话就说,不会有人像她这样突然闯入办公室。
关宏问,“工业安全委员会为什么找我们啊,外面传得乱七八糟。”
常珊珊瞥了眼关宏,然后笑了,问,“你说呢?”
“想不到。”
“动动脑子。”
“动脑子也没用。”
“为什么没用?”
“听说他们的作风无法用常规的逻辑推断。”
“是吗?”
“难道不是”
“可能是你还没看见真相。”
“那我对他们完全不了解,看不见真相也正常。”
“你总是占着理哦。”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要是找我们做事,那还挺有眼光,我以为他们全是酒囊饭袋、傀儡奴才、吃人的硕鼠。”
“过分偏见了。这些事到你嘴里总是这么不堪。”
“我看见的真相就是这样,又不是我瞎说。”
“你哪里看见的真相?”
“报道上写着呢。一场雪,体育馆塌顶,吃个饭,整栋楼倒塌,出个差,化工厂爆炸,下个矿,矿井滑坡,死了那么多人,出了事,查起来,可都是先进单位,优秀企业呢。不是一切为了安全吗,难道我理解错了,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没有?”
“你最近看了不少社会新闻。”
“当然了,看得我气愤,气愤也没用,人家照样吃好住好玩好,子子孙孙,日子逍遥。骗子一条龙服务,写文件的专家学者、接文件的官老爷、生产主、投资商、金融客、建设承包商、工人,一个圈子,紧密团结。”
“到你这里,阶级理论好像变味了?”
“哼,过时的理论,操弄概念,现在聊阶级,最大的骗局。”
“嗯?”
“一个运行良好的生态圈,什么都有,什么都要健康,才能持续。我不相信阶级那一套了,现在是圈子与圈子的对抗,一个圈子繁荣,那里面的人日子也好过,所有人都会成为那个圈子的拥护者,一个圈子衰败,有人日子不好过了,就会出现叛徒。”
“圈子里还是分层分级。”
“哼,既然有各种各样的圈子,就有各种各样的生态。谁爱受压迫,爱当奴才,就去那种倚强凌弱的生态圈。”
“你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权?能自由地脱离自身的那个圈子?去哪里?哪个圈子会随便接纳?”
“反正,越强调什么的时候,什么就成了骗人的把戏。阶级不过是老马归纳北方小岛上某段历史时期的总结,是事实发展过程最终呈现的一种状态,是从现在的时间节点看过去的时间,是后面的人给过去的事分门别类。”
“过去、历史,原本的意义就是让后面的人借鉴。我看你很懂这个道理,犯过一次错误之后,总在那归纳总结,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
“历史是一堆臭狗屎,一堆狗人伺候主子建造的化粪池。”
“怎么解释?”
“无非就是一堆王侯将相的传记列表,讲述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如何跳舞。台子上的人多了,吃喝拉撒,化粪池没了分离过滤功能,舞台臭了、倒了,再建一座化粪池,在中央搭一个台子,相似的人继续跳舞。”
“所以我们才要总结历史经验教训,避免重复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所谓经验教训,就是如何提高化粪池的过滤功能,如何强化舞台的结构,使坐在舞台上的人永远地不坠落。
化粪池永远是化粪池。低头的人看不到,他们漠视,他们要永保自己在舞台上,仰头的人看不到,他们艳羡,他们要穿过一级又一级的化粪池,干干净净地爬上台子。”
“你想法这么偏激,当心得病,肝脾抑郁。”
“哼,我一个在化粪池游泳的人,全身都是病,才不怕那点小病。我这样的人,从来不在历史上,来了就来了,死了就死了,我这样的人,统称为主人的财产、流民、贱民、老百姓、群众、其它人。”
“妄自菲薄。这才是历史的主题。”
“我才没有呢,我只是陈述事实。陈述立书做传的专家学者口中的历史记忆和传承。封侯拜将,万众仰慕,所有人围绕这唯一的存在讲动人的故事、引人向往的故事,化粪池的人,祂们有什么故事呢,只有麻木、下作、肮脏,重复单调乏味的日子,乌合之众。”
“越来越离谱,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这可是专家学者提出来的。”
“他们当然要这样强调。一个圈子干不过另一个圈子的时候,人民群众是最好的武器和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