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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围猎大戏(2 / 2)

泽兰唱完,猎手们就各走各的路了。生活一下子变了个样,世界又只剩下一个人,好像明天就要死去。

这不仅是为了活捉传说中的那个女人,更主要是一场猎手与猎手之间的决斗。为了一枚银币,为了最后的勋章。你不与人斗,别人会来斗你。

我们都要活下去,我们才是最该活在世上的人。重明望着羽月,她还是把这话咽下去了。猎手们都走了。重明往柳条椅上一靠,突然如释重负,这两年来,她头一次觉得轻松。

她不是非得自己呆着。这段经历把其祂人拉到她身边,这不再是一段令人开心愉快的路途。重明备受煎熬,背叛、怀疑、责任,令人窒息的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但她还是得笑、得镇静,她不能拔腿走掉。

她无法忽视内心真实的感受,现实挽救了她,路在此要分道了,却也让她更加恐怖。总是这样开始。对于猎手来讲,前面的路更艰辛、更黑暗。祂们要演绎一场相互搏斗、厮杀,最后一人登顶的大戏。

重明醒悟过来,路不是非得一直往前走,可以转弯,可以掉头。

只要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便会明白,路是生命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走出来的。为了更广阔的天地,为了更舒适的环境。人来到这个世上不是为了受那些无谓的苦,时时刻刻担忧明天的生活。

绞杀人的良善,斩断人的情感。设定一个目标,把人赶到一条狭窄、布满荆棘的路上,俯瞰人与人的厮杀,这是恶魔所为。恶魔就是这么有魅力,让人蜂拥而上,恶魔被人奉为神。这些人的苦是咎由自取。

虽然释放了,想通了,悲伤还是紧紧地抓住了重明。她包了一条烤鱼,站了一会,转身带上身后的门。

重明绕过□□林,来到白鸽咀。白鸽咀的那个老人,宛童,正坐在门檐下看雨。

重明挨着他坐下。

“下雨了啊。”

“是啊。下雨了。”

“外面全淹了。”

“是啊。全淹了。”

“你进来多久了?”

宛童猛地转身,瞪了她一样,惊慌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打量着重明,面如土色,跟具骷髅一样,“你怎么知道?”

“猎手的气味。”重明眼睛带着笑意。

“还是忘了吧。”宛童喃喃地说,“真可笑,说不出是什么。”

“我没打算听你讲故事。我想去能错过。”

宛童摇摇头,“你进不去。”

“你不用替我担心。”重明掏出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长衫,“我愿意冒一次险。”

“我只去过一个地方。”宛童谨慎地说,“你看那边的船,每天早上,我下去送鱼。你下去做什么?”

“人人都在说。所有人都为真理院着迷。我就是想看看。我要走了,不进来了。”重明微微蹙眉,突然咧嘴笑了。

“下雪的时候,你应该去过了。”宛童像是自言自语。

“是的。我去了其中的一个地方。”

“既然你知道,那你应该明白,这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地方。”

“那我就看到了两个不同的地方。”

“好吧。明早你过来。”

域里有个地下世界,大家都叫它真理院,谁也没见过真理院的全貌。去过的猎手知道,整个下雪天,祂们能在里面寻欢作乐,在里面,祂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一种纯粹的感官体验、精神刺激,祂们在里面,能忘掉忧愁、烦恼、痛苦,所有一切生活带来的压迫。

天没亮,重明换上长衫,靠着白鸽咀的一棵树。码头边停了几只木船,在风中摇摇荡荡。

重明跨过码头广场,进到方形房子里。宛童正在刮胡子,咖啡壶的水开了,宛童倒了一杯咖啡,“尝尝这咖啡。”宛童举杯仰头一口喝掉杯中的咖啡。

“不那么难喝。”重明稍停片刻,又说,“牛角包,再吃个鸡蛋?”

宛童点点头,“走,晚了就看不到了。”

重明回到树下的时候,几只白鲟赶着一群鱼往岸边游,鱼群汇聚到木船周围,木船周围黑漆漆一片,接着,重明看到一条又一条的鱼跃出水面,准确地落在木船里,很快地,几只木船上载满了鱼。

“这里奇妙的事情很多。”

“猎手是白鲟。”

“你没想过为什么?”

“想多了头痛。我生活得很好。”

“这地方确实不错,这位置也好。”

长期以来,宛童独自打理白鸽咀的事务。和煦的风吹拂岸边的杨树,雾气在河面上缓缓爬动,清晨的曙光从对岸冒出来。蓝色的天,白色的云,透亮的水,成片的草地,端一杯咖啡,站在树下,看成群的鱼主动跳进食盒。把这堆鱼送到指定地点,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重明跟在宛童背后。根据鱼的种类、尺寸,鱼被祂们分拣到不同的食盒。

重明把食盒提到岸上,码头广场的食盒传送带启动,传送带连接着地下世界。

祂俩蹲在食盒后面,方形房子上开了一扇门,祂们进到门里面。跟上次去真理院一样,重明感觉自己飞速下坠,直到眼前亮起光。

食盒的鱼一条一条地分发到案板上,案板前的人熟练地操起手里的刀,剃鳞、破肚、除内脏、清洗,一气呵成,然后,一条又一条的鱼沿着传送带,停在另外一排人面前,打花样、抹料、装盘,鱼继续传送。

还有人在清洗瓜果蔬菜,有人在砍肉、分肉,宛童说,“就是这里。”

稍后,祂们回到白鸽咀,重明提出来,她想借一条船,她要回家了。

河中央露出一顶绿色的树冠,那是被水覆盖的河中小岛。重明要借船。宛童面露难色,船少了,鱼就少了,鱼少了,宛童要被追责,宛童一被追责,他这个位置就不保了。

“你总能想到办法。”重明笑眯眯的,好像祂俩有一个心照不宣、不能开口的秘密。

“你总是这样?”宛童苦笑着说。

“不。”此时,重明非常严肃,笑容不见了,“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不同意,我也会借一条船。不如你同意帮我这个忙。”

“你这么确定?”

“十分确定。”

“你不像一个猎手。”

“像什么?”

“你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看不出你是什么形状。”

“你的时间,主要用来琢磨这个?”

“人有两种形状,男人和女人。你生着女人的脸,女人的身形,但你不像女人。域内人是一种形状,域外人是一种形状,但你身上的那股气,让你哪边都不沾。你难以归类。你跟那类品种、尺寸独一无二的鱼一样,被归为残次品。你看那边的炉子。我还有一个工作,就是销毁残次品。猎手只负责围捕,它们什么虾米都往这赶。”

“因为这个,我吃了不少鱼,比稻花谷分配的食物美味多了。”

“是的。那祝你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