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为了一把刀,田七正和阿奇的大姐在讨价还价。木叶倚着柜台,饶有兴趣地盯着田七手里的银币,青冈站在一个刀架前,边欣赏刀架上的刀,边听祂们说话。
“五枚银币,一个也不能少。”阿奇大姐的口气不容商量。
“我知道,少的先记着。”田七嘴里念叨着,“我这不少了点吗。”
“欠账赊账概不接受。”阿奇大姐毫无表情,讲话一点也不含糊。
木叶好奇的是,田七手里的银币从哪里来的。域内的人通过做工、贩卖食材获得银币。大部分人辛辛苦苦做上五六年工,再加上平时节衣缩食,也就兑换一枚两枚的银币,那些不愿做工的人,去□□林、稻花谷采集新鲜的野菜、果子、松茸等天然食材,碰上运气好,采摘到顶级品质的天然食材,有的人一个季节就能攒上半枚银币,不过这些偷懒不愿做工的人,很难存上一个银币,祂们有个毛病,只要通行证里攒上一分半分的域值,就会在四眼井那边当即买酒买乐花光。
田七既不能通过做工,也不能通过贩卖食材累积银币。他不是域里人。他是被域内人视作肮脏、龌龊的域外人。
域外的人只能通过狩猎获得银币,而银币只授予排名前三的狩猎组,一人一枚,由头领统一领取。田七离前三还差一点。
木叶很疑惑,田七从哪里弄的银币,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大胆地提了一个建议,他看中一把刀,他要欠着银币,等明年狩猎季的时候再还剩下的银币。
他这么有把握,明年他会站上那个祭台?
难道他和什么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没那么容易。狩猎必须抓取活物才有用,死掉的猎物毫无用处,只是徒劳地消耗体力和时间,不过杀死猎手却能减少竞争对手,每年大半猎手不是死于猛兽的袭击,而是死于猎手的暗箭。但是这么多人,要达成必胜的协议,不是不容易,而是没可能。因为每个人都想赢。
木叶相信这一点。每一个猎手都想赢,只有赢了才能从域外那个荒凉、残酷的地方进入域内这个繁荣、舒适的地方。
狩猎关系猎手未来命运的转折,参加狩猎的猎手只有一件事非做不可,那便是想尽一切办法赢得比赛。
木叶想起重明,去年她是突然冒出来的,没人注意她,她捕到一头熊,她身后站着几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猎手。今年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注意到她了。
这时,有个声音插入田七的价格推搡中。
“少的四枚。”
重明放了四枚岑亮的银币在柜面上。
田七张大嘴巴,半晌才说,“你,你借我?”
“不用还了。”重明看着阿奇大姐,说道,“我换这把刀。”
“朋友,要我告诉你吗?你这样,是自己找死。”木叶一字一顿地重复了好几遍:自己找死。
田七捏起柜面上的四枚银币,凑近,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张让自己琢磨不定的脸,说道,“你要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银币我也不好收。”
“不用谢我,你用得着,你就拿着。”
“只有傻子才不想要阿奇刀坊的刀。”
“傻子?”重明重复了一句,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你就当世上有傻子好了。”
“我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我们谈论起这样无意义的东西。”田七接着说道,“既然你给我,我就拿了。”说完,他转身朝阿奇的大姐说,“这把刀我拿走了。”
木叶的眼神一直跟随田七手里的那把刀,他想把那把刀抢回来,直到他出了门,他才收回他的视线,对重明说,“你怎么不把弓箭和猎刀也送给他。”
“他拿了也没用,你脑子气晕了?它们认主人。”重明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亲切。
“你去年就是这样捕到熊的?”木叶盯着重明那双又亮又大的眼睛,说道,“今年可没那么容易。”
“我只需要一把刀。”重明说道,“据说每人都想要一把阿奇的刀,我就不信。你看吧,我就没那么想要,我是需要,才想要。”
“你说什么。”木叶觉得又一次受到了重明的嘲弄,咧开嘴,正想还击,旁边的青冈突然说,“再不走,太阳要下去了。”
于是,三个身背弓箭和斗笠,腰挎猎刀,手提大包的猎手狂奔在暮色即将下来的临河大道。
阿奇大姐站在门口,望着渐行渐远的三个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母亲轻手轻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轻声地说,“羡慕吗?”
“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要巨大的勇气和力量才能挣脱。”暮光透过门框,大姐说完,拖着长长的影子,转身,坚定地往屋内走。
白色火球如期吐出白色的火焰。野兽的嗷叫穿过黑夜,淌过丛林,越过沼泽,来到域内,域内的人知道,期待已久的狩猎即将隆重登场。
重明纵身跃入一片泥沼,暮晚风清,她看见前面漂浮在水上的矮木丛,矮木丛的根系紧紧地抱住水中的淤泥、砂石,它们合体构成湿地上一座又一座的小岛,重明住在这片湿地群岛的一块绿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