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chapter71
沈郁泽的饮食品味一向很好,也很讲究,他带白初晨探索美食几乎很少有踩雷的时刻。
两人进入一家闽南菜馆,不用服务员多费口舌,沈郁泽亲自为她介绍菜品,推荐招牌。
“闽南菜一大特色就是用红糟调味,口味偏酸甜,你口味喜酸,上次我与生意伙伴过来时,就想着之后有机会一定得带你来尝一尝。”
白初晨目光从他不紧不慢翻菜单的手指上移开,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听说过红糟肉,红糟是不是一种带酒精的调味料?”
沈郁泽似乎没想到她还略知一二,眼神温柔地解释说:“红糟是酿造红曲酒后剩余的渣滓,确实含有百分之二十的酒精,它既是调味料,也有健脾消食的功效,在闽南菜式中被广泛使用。”
白初晨点点头,感觉有被科普到。
菜单从头翻过一遍,沈郁泽挑拣着为她介绍名菜,示意她来点。
白初晨伸出手,将精致的菜单往他那边推了推,说道:“还是您来吧。”
沈郁泽却之不恭。
两人食用,不必贪多。他点了佛跳墙,还有小份的海鲜沙茶锅、扇形糟香目鱼、淡糟螺片,甜品则选了一道红枣枸杞炖桃胶。
待菜式上齐,摆盘精致,色香味俱全,很勾食欲。
两人慢悠悠开始食用,偶尔闲语,多是沈郁泽主动搭腔。
他帮白初晨捞了一勺辽参,说道:“其实他们家的姜母鸭做得也很正宗,但你不爱食姜,所以我刚刚没有推荐。”
白初晨:“我没说有忌口。”
沈郁泽:“在别墅时,你不说自己的喜好,可每次用餐都会默默把菜里的姜条挑出来,一次两次还不明显,可次数一多,覃阿姨自然察觉。她将发现的情况告诉我,我便吩咐她,以后只将姜条用作基础调味,上桌前一定要检查挑拣出来。”
怪不得有段时间她迟钝察觉,覃阿姨的烧菜习惯好像发生改变,不再爱加姜片。
当时她还暗暗感喟,这变化正合她意,希望覃阿姨一变到底。
原来,不是覃阿姨变了,而是被强行勒令改正。
白初晨掩饰神色变化,没有回应,低着头,默默喝着碗里的沙茶汤。
沈郁泽自觉不再扰她。
他招手叫了一瓶红酒,吃到后半程,两人浅饮对酌了几杯。
快到九点,一顿饭终于吃完。
两人走出店门时,才发觉夜间有雪,雪花正从天上窸窸窣窣地往下飘散。
雪影被昏黄路灯照得格外剔透,白初晨专注看着眼前的雪景,猝不及防陷入进一个温厚的怀抱里。
沈郁泽话音响在她头顶:“假期愉快。”
白初晨没有反映强烈地推开他,但也没伸手回搂,只是轻轻应声:“嗯。”
沈郁泽灼热的气息持续缭绕着她的外耳廓,激起绵绵的痒意:“我不奢求你想我,但我会每天都想你,很想。”
他的话是滚烫的。
白初晨长睫颤颤,不知如何回复,抿唇未语。
沈郁并不为难,很快松开了手。
雪粒落在他肩头,斑驳了他身上灰色呢绒大衣的颜色,他站在风吹来的方向,肩膀足够宽厚,替白初晨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冬日风雪。
两人脉脉对视着。
沈郁泽的唇角率先勾扬起来:“迎接到崇市的初雪,今晚睡个好觉。”
白初晨喃喃:“您也是。”
沈郁泽:“好。”
两人都饮了酒,沈郁泽无法开车亲自送她回去。
网约车很快到达,白初晨上车离开。
沈郁泽留在原地,看着车影慢慢匿进远方的雪色里,他眼底一片无声的温柔。
……
回家一周,白初晨的寒假生活过得十分充实。
她将直播的设备快递到家,平时照常直播錾刻,偶尔休息时会上山滑雪放放松。
因为隔壁市承办滑雪赛事的缘故,今年郏文雪场的生意格外火爆,不仅有资深爱好者,更有不少新手结伴而来。
人满为患,甚至寻找教练都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雪场流量上来,相应的,食堂的迎客任务也变得艰巨。
为了陪伴奶奶,白初晨空闲时会去食堂帮忙,提供免费劳动力,虽然她不是正式或兼职的员工,但在食堂里却可以进出自由。
管理食堂的张经理,是沈郁泽原来的属下张姐,私人去恭敬对待,然而在人多时,她又不得不刻意装起经理的端矜。
白初晨见张姐两幅面孔实在转变太累,她自己更不适应被过度关照,于是,趁着避人时刻,她对张姐提出要求,要她怎么对待其他员工就怎么对待自己,不必循殊。
张姐虽然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还是会下意识客气。
老太太眼尖发现这一点,却没想别的,只当是自己担任了‘地方菜指导员’后面子够硬,才叫餐厅员工都对孙女客客气气,甚至连张经理都笑脸相迎,于是,她在老姐妹面前更撑得起面子。
奶奶这样误会,倒叫白初晨安心。
借着沈郁泽的光,祖孙俩在雪场待得舒舒服服,老太太老来得‘官’,每天的日子过得丰富又充实,更一天比一天有精气神。
白初晨为奶奶的活力状态感到高兴,心里不禁再次感谢先生的周到安排。
……
没过多久,有一天,白初晨在餐厅照常为客人点单时,无意听到隔壁男男女女一桌正聊起滑雪比赛的相关话题。
熟悉的名字从耳边飘过,白初晨下意识精神集中起来。
“真没想到今年连预赛都这么精彩。之前就有人预测,今年肯定新人辈出,结果还真应验了。有一个新人选手我印象最深刻,感觉是能冲奖的水平,不过之前都没怎么听说过他的名号。”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也注意到他了,长得特帅,预赛第一,是叫席序是吧?”
“对对,就是他。我看完比赛后还特意上网查了呢,他其实不是年纪最小的那批新人,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不过因为之前在国外训练伤了腿,耽误了一年多没比赛,这次重归赛场,我猜他心里一定是憋着股劲,就等着厚积薄发呢。”
“有点怜爱了怎么办?我妈妈粉属性大爆发,如果他这回真能拿奖,我绝对垂直入坑!”
客人已经点完餐,白初晨没有再留的理由。
她收敛思绪离开,把点餐条交给后厨的人。
闲下来后,白初晨站在正对雪山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从半山腰往下炫技冲滑的滑雪高手们,不禁想到了席序。
从刚刚获得的零散信息可以确认,席序的参赛成绩应该不错。
她为他感到高兴。
之后的几天,白初晨更频繁的在雪场食堂里听到游客或者教练员讨论起席序的名字。
他刚刚在半决赛赛场上大放异彩,拿到直通决赛的名额,现在已经成为滑雪圈声名高扬的运动新星。
当大家都在激动讨论怎么样才能获得席序的签名照时,白初晨的手机响动,收到了话题主人公的信息。
“初晨,我在你家门口,能不能出来见我一面,我时间不多。”
白初晨惊了惊。
奶奶站在她身边,发觉她表情异样了下,询问道:“谁啊?”
白初晨收回手机,面色如常回复:“顺丰快递,派件到家里去了。”
老太太没有起疑,说道:“那你先回家吧,食堂人手够,一会儿我和老刘老赵她们一块回去。”
白初晨想了想,只好点头答应。
谎话都扯了,不回去好像有点圆不上。
在回去的路上,白初晨犹豫着回复席序信息:“我没在家,稍等。”
对方回应很快:“好。”
两人在巷口碰面,白初晨率先注意到他,周围没什么人,但席序还是带着口罩,可想而知他最近人气高涨,露面便会被蜂拥。
白初晨往前再走两步,席序也看到她,他立刻把口罩摘下来,微笑着迈步相迎。
“初晨。”黑夜里,他叫她的名字,眼光格外明亮。
白初晨不解发问:“你不是还在比赛过程中吗?”
席序解释:“非比赛阶段,运动员的自由不被完全限制,而且两地相隔不远,足够我此夜来回。”
白初晨语气微微严肃:“你马上要到决赛日了,如果因为我影响到你的休息或者训练,我岂不是成了阻碍你为国争光的罪人?”
席序忙否认:“你当然不是,你从来都是我的动力。”
白初晨脸色依旧绷着,并不喜欢席序任性的不请自来。
席序叹了口气,再次补充说:“今天是休息日,我是在完成日常训练后过来的。初晨,上次我问你,如果我进入决赛你可不可以看我比赛,电视转播就可以,当时你没有给我明确答复,现在我真的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并且是以排名第一进入的,我觉得我很有可能触到自己想要的目标,所以想要重要的人见证……初晨,我过来只为一件事,就是想当面再一次邀请你,观看我三日后的决赛赛场。”
如此一番折腾,只是为了邀请一个观众,还是看电视转播。
白初晨突然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她叹了口气,犹疑片刻,终于松口:“好,我答应你,会在电视上收看你的决赛,如果你获得奖牌名次,我也会给你发去祝贺的短信。”
席序立刻擡眼,眸底闪着细碎的光亮,简直欣喜若狂。
他确认问:“真的?”
白初晨给予肯定的答复,同时也提醒他:“是真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
席序点点头:“我明白,我已经知足。”
说完,他没有继续纠缠,礼致颔首,眼底带着满足,转身离开得很果断。
白初晨看着他走远。
少年人前途光明,雪板飞驰的方向,才是他该紧紧追奔的目标。
而她作为过客,也勉强作为朋友,献上祝福,不该是他奢求不到的事。
……
先前与席序的临时碰面,不在白初晨的计划里,她自然始料未及。然而不久后,她又在雪场迎面碰到身穿滑雪装备的沈郁泽,这次不单单是感到诧异,更多的是震惊。
他没有提前与她打招呼,一点准备都没有给到她,就这样堂而皇之,明晃晃地站到她面前来。
白初晨一时反应不过来。
人多眼杂,白初晨有所顾忌,连忙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而后熟练地滑动雪板,往人少的地方驰去。
她以为沈郁泽会很快跟上来,结果停下后转身发现,他哪里是在滑,根本就是在小心翼翼一步步挪蹭着。
他一副努力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与其本人雷厉风行的气场风格对比,简直反差感强烈。
白初晨有点想笑,强行忍住。
她保持面部严肃,滑回去给他指导:“你别那么紧绷,身体试着放松,膝关节屈起来,对……持杖往前摆,保持平衡。”
或许是她没有当教练的天赋,指导过后,效果一般。
白初晨又说了两句,但沈郁泽听得懂却应用不起来,于是她耐心不足,果断放弃。
雪场人多,或许两人匿在人群里反而不引人瞩目。
这样想,白初晨干脆直接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沈郁泽提了提雪仗,示意她道:“很明显,我来学滑雪的。”
白初晨当然不信:“某人好像亲口说过,最讨厌的一项运动就是滑雪。”
沈郁泽笑笑:“人都会变。”
白初晨问:“为什么变?”
沈郁泽看着白初晨,目光隽隽:“大概是因为某人喜欢的女孩喜欢滑雪,他爱屋及乌吧。”
白初晨不敌他的攻势,偏过眼神,不自然道:“你真想学的话就去预约专业教练吧,我先走了。”
沈郁泽从后拉住她手腕:“你不能教我吗?”
当然不行。
白初晨为难地拂开他的手。
雪场工作人员总共就那些,哪个不认识老太太?如果被熟人看到她跟游客成双成对,估计不到一天,消息就能传进奶奶耳朵里。
到时候,她要如何面对奶奶的严刑逼供?
白初晨寻了个借口道:“我水平有限,自己滑都受过伤,教不了你。”
沈郁泽目光睨着她,捕捉到她言语间的重点,问道:“是为救他伤的吗?”
这个他,自然是指席序。
白初晨莫名紧张了下,但这件事无法隐瞒,她坦言承认道:“是。”
她滑雪多年,平常小摔小碰不少,但唯一受过的骨折大伤,确实是与席序有关的那次。
闻言,沈郁泽面上未显什么,他淡淡道:“我找别的教练学。”
白初晨:“你也看到了,现在雪场人多,你临时找教练预约不上的。”
沈郁泽不以为意:“如果我出双倍的价格找不到人,出十倍一定可以找得到。”
白初晨就讨厌他依持资本的自负:“你有钱没处花了是不是,你不喜欢学什么学?”
沈郁泽不为所动。
白初晨拿他没办法,赌气道:“随你吧。”
说完就走,干脆利落。
到了食堂,白初晨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的隔着落地窗往外面眺望。
坐在椅子上摘豆角的老太太注意到她眼神飘忽不定,跟着她视线往外瞭看,除了人影,什么都没瞧见。
她以为白初晨是玩心起来了,便说道:“你想出去玩就去吧,光看能解什么瘾。”
白初晨收神,摇摇头:“没有,我没想去。”
平常时候,中午饭点过去,食堂员工有轮流休息时间,住的离雪场近的员工,还可以回家躺一觉,但最近几天人手不足,食堂不限时开餐,休息的点自然也不固定。
张经理人性化管理,吩咐高龄员工照常休息,但四十五岁以下的员工,需得轮流值守,保证随时供餐。
奶奶和几个老姐们结伴回家睡午觉,但白初晨没走。
到了三点钟,餐厅客人明显少多了,值班员工们从后厨出来,围坐在一起聊天,当是拾暇休息。
这时候,有员工从一楼上来,跟众人分享见闻:“雪山上出事故了,有新手不自量力上了高级道,发生了连撞,伤了四五个,担架都擡上去了。”
“啊?就怕新人莽啊,这是这个月第几次连撞事故了?”
“三四次了吧,滑雪的尽头是骨科,这话真是越来越应验,不过最近雪场客流量是大,事故难免多发,管理人员还是得加强规范。”
“没法管,有些人就是刚学会走就惦记着跑了,伤了自己还害别人。”
“唉,初晨,你去哪啊……”
话音落下时,白初晨已经匆急跑下楼梯,连个回话都没留下。
餐厅员工们大多是白初晨的叔叔婶婶,他们面面相觑,只想现在的年轻人简直比他们还爱看热闹,隔窗看都不行了,还非得跑到现场去,真是应了网上说的一线吃瓜群众的身份。
发生事故的雪道,围观的游客实在太多,白初晨顶着瘦弱的身板,硬生生挤了进去,站在前排。
山上的担架还没下来,管理人员拉直警戒线,短暂限制游客上山。
人们现在还不清楚受伤的人到底是谁。
白初晨踮脚望不到影,于是开始左右环视周围,寻找熟悉的灰色雪服身影。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沈郁泽不在
白初晨一颗心紧提起来,继续焦急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