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晨听得云里雾里。
早饭刚吃完,房门被敲响,可视门铃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外卖员的身影。
裴絮方才主动承担了刷碗任务,手头正忙碌,于是叫白初晨过去开门。
签收人是学姐,白初晨代替签名,再进门,她怀里多了一大捧色彩搭配明艳的花束。
这一束花,色彩层次复杂,目测有二十多种花材配合搭配,很考验商家的审美与包装手法。
白初晨走到厨房门口,出声道:“学姐,有人送花给你。”
说着,白初晨顺势瞥了眼,看到留言卡片上写着——祝你今天有个好心情。
卡片落款处有一个‘徐’字,白初晨瞬间想到许朗润徐总,沈郁泽的表弟。
她不动声色,面容无异地把鲜花递过去。
裴絮接过手,低首嗅了嗅,紧接着又抱去客厅,对着全身镜左右照了照。
她面上明显透着喜悦之色,但又别扭地想掩饰,好像不肯承认似的。
裴絮哼声道:“签人的眼神不怎么样,选花搭色的眼光,勉勉强强还可以吧。”
白初晨听到这话,后知后觉有点反应过来。
花是徐总送的,至于昨晚与学姐连麦PK的那个美女,大概率是徐总新签约的主播。
……
转眼到十二月下旬,白初晨房子还未找好,不知不觉已经在学姐的公寓里住了一个多月。
临近跨年,裴絮主动问她道:“晨晨,马上要到元旦了,跨年夜你自己有安排吗?要不要跟学姐一起去参加同城大学生派对,到处都是俊男靓女哦。”
白初晨婉拒了学姐的邀请,她早有别的计划。
“放国庆假期的时候,我忙着錾刻练习,没有时间回家看奶奶,元旦连着周六日正好一起放四天,我想衬这个空余回家一趟。”
孝心诚可贵,裴絮只好用惋惜的语气道:“那好吧,你按自己的计划来,只是我原本还打算给你介绍帅小伙认识呢,反正你现在也是单身,是不是?”
白初晨被问得有些不自在,无奈只好如实点点头。
裴絮眼神微亮:“行,那就说好了,等你从老家回来,我再介绍。”
什么时候说好的?
白初晨茫然眨眨眼,有些失语,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争辩。
反正时间还早呢,说不定到时候,学姐早将这事忘在脑后了。
……
再回郏文,已经是雪季,街景全部蒙着一层白皑皑,在崇市还没见过雪的白初晨,回到家乡,下车便是扑面而来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奶奶照旧迫不及待地等在街口,早早准备接迎。
白初晨看到老人家,立刻扑过去,把老太太搂得紧紧的,祖孙两人身上一深一浅两件羽绒服全部被挤压得憋了气。
奶奶时间掐算得刚刚好,白初晨进门正好能吃上热乎饭。
她馋了一个学期的正宗炖菜总算吃上,米饭都能比平时多吃一碗。
白初晨边吃,边不吝称赞道:“奶奶,你这手艺都能开饭馆儿当招牌菜了。”
老太太被哄得喜笑颜开,一高兴便说漏了嘴:“是吧,雪场食堂里的那几个小伙子也爱吃我做的这口饭,有时候我嫌麻烦不愿意做,他们个个就缠着我呦。”
“食堂?”白初晨敏锐擡起头,蹙眉询问道,“奶奶,您又去表叔那帮忙干活了吗?我不是跟您说过了,我现在开直播有稳定收入,您不用再受这个累了。”
老太太一哂,面浮心虚回答:“不是钱的事儿,我就是闷得慌,想在人多的地方待着。我习惯在食堂跟大家伙凑热闹待着了,要不然在家里光抱着个电视看,也总有看腻的时候啊。”
白初晨理解奶奶无人相伴的孤单,只是担心奶奶的年纪接受不了食堂工作的劳累。
万一引得什么疾病再犯,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再次关询问道:“您现在在食堂都负责什么?平时干的活儿累不累啊?”
老太太立刻摇头,语气十分肯定,不像故意说谎。
“真的一点儿都不累。雪场老板换人了,食堂的管理制度也变了,你堂叔现在就当个挂名的经理,没有什么决策权,特别幸运地被封了个官当呢,叫什么……「地方菜指导员」,对对,就是这个名号,我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只管经验传授,动动嘴皮子就行。”
“「地方菜指导员」?新老板整得这么花里胡哨,难免提升运营成本,难道他不担心赔钱吗?”
“这哪是咱们打工人该担心的事儿啊,反正我现在既拿着工资,也不用干体力活儿,附近好多老太太都特羡慕我呢,但这个位置只要一个人,新来的经理只选上了我,还说只要我愿意干,这个指导员的位置就一直是我的。”
白初晨简直越听越糊涂。
在奶奶的言语描述下,雪场食堂哪像是一家私营企业,明明更像是慈善机构还差不多。
白初晨又问:“堂叔他愿意吗?先前食堂一直是他管理。”
“怎么不愿意?你堂叔现在领的工资比之前单独挣的都多,还不用费力操着心,他心里美着呢。”
白初晨不再多问。
不管雪场新来的老板有什么样新奇的脑回路,都跟她没有关系,资本家挣不挣得到钱,更与她毫不相干。
既然奶奶干得高兴,工作强度又相当低,她也没有继续阻止的理由。
不过,万一奶奶是故意糊弄人呢?
白初晨没有提前预告,想着等奶奶不警惕的时候,亲自去食堂一趟眼前为实,这样,她才能真的放心。
……
晚上,白初晨躺在自己的房间熟悉的床铺上,辗转反侧,没什么睡意。
窗外正在飘雪,大雪,被风声裹挟的窸窣声回荡在静谧的浓夜中,对于北方的孩子而言,这声音多么治愈。
室外严寒,室内温暖。
她盖着厚厚的柔软的棉被,整个人缩在里面,眼睛眨眨,轻轻地呼吸。
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想起过沈郁泽了,今晚特殊,思绪不受控制飘散,那个熟悉的名字,再次浮现到她脑海。
两人故事真正开始,就在郏文。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纷乱。
刚刚搬离公寓的那段时间,她强行克制,根本不敢主动去想,如今脑海里再忆起他,白初晨的情绪远比想象中要平静。
她默默在心里鼓励自己,做得很好。
慢慢接受,慢慢适应,相信只要时间再久一些,她一定可以把那个人忘得干净。
直至,两人彻底断开最后的记忆牵连。
而那一天,应该不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