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栖任凭思绪在脑海中沉浮,像搁置浅滩的鱼。
……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这样承认。
现在的她还不够强大,至少在面对这样的,世界级别的灾难面前,她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站在这里,看着灾厄一步步降临吧。
“……等吧。”
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楼顶上,渡过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个夏夜。
最先到来的是风。
不是夏天夜晚燥热的风,而是更加凉爽的,更加寒冷的风。
体质差一点的人被这么一吹,说不定就得生病感冒。
温度在下降。
有东西伴随着风而来,轻飘飘的,宛若无根浮萍。
简星伸手抓住从头顶飘过去的东西,很小一个东西,黑乎乎的,像大号黑芝麻,但是中心又是一点白色。
“这是什么?”
阮栖看了看,猜测道:“有点像……什么东西的种子,草籽那样的。”
依靠风传播的种子吗?
她压下心底陡然升起的不祥预感,继续等待着。
刚才的那一颗种子像是一个讯号,更多的种子蜂拥而至。
飘落在泥土上的,落地生根,迅速在大地上冒出一点绿芽;飘落在水泥路上的,悄无声息了一会,过了没多久,坚硬的水泥霎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草一样漂浮在水里,绿意在水下扭曲蔓延。
阮栖展开弦,将这些种子和这栋楼隔绝开来。
她刚刚看到有一些种子落在了房屋上,没有土壤,没有水源,但是一层毛绒一般的植物像苔藓一样依旧长了出来。
……这种等级的生命力,在末世世界也不是很常见的。
阮栖想,如果真的是两个世界在融合的话……
这样猝不及防,不知道又要死上多少人。
站在楼顶上,楼下的一切都能看的很清楚。
两条街以外的小吃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有人发现了这些种子,但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
他伸手,接住一粒种子。
好奇心冒了出来,他凑近瞧了瞧,还没等看仔细,就先感受到了剧烈的痛楚。
“我靠——疼疼疼疼疼疼!”
求生欲压过了好奇心,他猛甩手想把这颗种子给甩下去。
但是失败了。
他一把扔了另一只手上抓着的烤串,伸手去抓那只剧痛的手。
一点绿色绒毛一样的东西被他揪下来,扔在地上。
……这什么东西。
他顾不上心疼自己的烤串,看向仍然在发疼的手掌心。
原本躺着一颗种子的地方,现在冒着一滴血珠,他伸手挤了一下,又有几滴血珠从伤口处冒出来。
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冒出来。
——这个东西,该不会刚刚是想在他的手掌心生根发芽吧?
这个猜想让他有些毛骨悚然,又猛地甩了两下手。
在未知的恐惧中,他擡头,星光闪烁的夜幕里,更多的种子在降落。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想到这些鬼东西可能会落在他的嘴巴里生根,他又马上把嘴紧紧地闭了起来。
手脚一下子变得有些多余,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才好。
同伴已经喝醉了,举着空啤酒瓶当话筒,放声高歌。
一首无聊的口水情歌。
“如果世界即将灭亡——”
“生命倒计时响起时——”
“这是人生最后的告白。”
“致,我亲爱的。”
别唱了!
男生猛地擡头,内心烦躁。
他看见那个青绿色的啤酒瓶上,像蒙上一层雾一样迅速变得模糊起来。
狗屁的雾!
是那些落在哪里都会想尽办法生根发芽的种子!
他一把抢过那个啤酒瓶,在同伴醉醺醺的质问——“你干嘛抢我话筒?你没有话筒吗?”——中,拽着同伴的胳膊往外面跑。
快点,快点,再快点。
离开这个露天烧烤摊,现在立马马上跑到室内去!
发现这一点的并不止他一个人,人群的尖叫声仿佛具有传染力,让恐慌惊惧比夜宵的香气更加迅速的弥漫了整个小吃街。
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地到处逃跑,弄丢东西的,亲友走散的,那些呼唤呐喊都被淹没了。
茫茫人海里,只有名为求生的巨浪在翻腾,覆盖了人世所有悲苦。
目光不可及的远方,沙漠变成绿洲,荒地变成草原。
生命力最为顽强最为旺盛的种子比病毒的传播速度更快,如果有人现在能看到地球的全貌,他们会发现——
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绿色在蔓延,在扩张。
仿佛一场即将开始的战争,生命吹响了属于它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