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池按下心里的毛骨悚然之感,默默地听着。到了接近终点的地方,空旷的石道里开始响起讲课声,周绮茵才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殿下,殿下,请您把注意力放到我的课上。”来到一处宽阔的地下密室,头顶上空间内的说话声清晰可闻,“我们时间有限,请您集中精神。”
“抱歉,老师。”
“我们继续,正如我刚才所说,财政部的职权最为关键……”
来到这里,周绮茵就完全不说话了。她在靠近这处空间之前,甚至递给谢小池一张手帕给她咬住。
“这里互相都很容易听到的。”周绮茵在进入密室前就提醒,“千万不能发出声音。如果不小心发出声音,就放两只老鼠上去。”周绮茵指着角落里的鼠笼。
谢小池脸色复杂地看着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着这间密室。
空荡荡的空间内布满灰尘和蛛网,墙壁上从低到高,歪歪扭扭地写满了涂鸦般的字迹,字迹的位置恰好反映了书写者的身高变化。
文字的内容也散乱无章,单词的拼法也几乎都是错的,她只能依稀辨认出“军阵”,“调度”之类的字眼,也不知道写下这些词语的周绮茵,明不明白这些词汇代表的意思。
谢小池参观的时候,周绮茵轻手轻脚从石道地面捡起一本发黄的笔记本,不顾满地尘土趴到地面,就着油灯的灯光蹑手蹑脚地翻阅。
她还高兴地对谢小池拍了拍旁边的空地,像个在跟好朋友分享糖果的小孩。
“平衡收支……对我们而言开源远比节流重要……”
谢小池也不怕脏,跟着趴到地上,用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写道——知道从这里出去刚才那个卫兵叔叔那里,最近的路吗?
——知道,有很近的一条路。
——带我上去。
周绮茵惋惜地指了指楼上的课堂,谢小池看着她,缓缓摇头。
她们又蹑手蹑脚地起身,谢小池顺脚抹去地上的字迹,又缓缓地注视着这间密室,注视着墙上乱七八糟的笔记,还有角落里散落的笔迹稚嫩的稿纸。
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动,就这么牵着周绮茵离开了这里。
回到地面,谢小池才开口问道:“殿下常来这里旁听吗?”
“不常来,我都有半年没来了。”周绮茵苦恼道,“我以前只有在老师们打瞌睡的时候才有机会溜过来听。可是半年前老师们全都辞职了,我又被看得好紧。上次讲课还在讲打仗的事呢,这次又变成这个了,财政部……小池老师,财政部是什么呀?”
谢小池叹了口气。
“这不是您现在该问的问题,殿下。”
“我想,您其实有自己的分寸。从您要求我额外教授的内容,能看出来您清楚,自己可以学什么,不可以学什么。您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您的哥哥需要偷偷摸摸地学这些知识。”
“小池老师……”
“殿下,现在我会跑出去,把那名士兵引来。”谢小池指着站在庭院门口,偶尔偷啃一口干粮的卫兵,“您以后将无法再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取那些知识。”
“可是,可是,我想学啊。”周绮茵面上没有恼色,只是小心翼翼地晃着谢小池的衣袖,“我想学习而已,有什么错啊?”
“想学习,没有错。”谢小池摸摸她的头,“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让您能够光明正大地学习这些内容。您需要被正确地引导,明白自己学习的到底是什么,对您意味着什么,而不仅仅是毫无章法地把它们记下来。”
周绮茵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小池老师,你以后可以引导我吗?”
“等你被许可学习这些知识的那天,会有机会的。”
谢小池知道,她现在就是在给周绮茵画大饼,聪慧的公主一定清楚,谢小池把卫兵引到那处密室以后,她会面临怎么尴尬的处境。
但周绮茵没有犹豫,听话地点头,摸黑往宴会厅的方向跑去。
“那,那你去吧,小池姐姐。”周绮茵灿烂一笑,“我去找那个很黑的哥哥啦。”